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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不遠處,有一老翁的身影,跪在雨中,面朝著司寇王府,不顧雨水打得他身上發疼,只不知疲倦似地唱著悲壯的曲子。
司寇雲戰聽清那曲裡的詞,心中一動,忙下了馬車,快步走到那老翁跟前。
“你是何人?”
老翁聞聲,緩緩裝過身來,現出一張蒼老而熟悉的臉。
司寇雲戰一驚,“豐參將?”
一頭蓬亂不堪的頭髮,被雨水淋了個透,老翁伸手撩開遮住眼睛的頭髮,眼裡的激動展露無遺。他的聲音顫抖中夾著哽咽,深切地喚了一聲:“少爺!”
他繼而仰天,斷斷續續地大笑起來,“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司寇雲戰心中情緒難明,原以為父親的舊部早已被滅盡,不料事隔十三年,竟還能遇到與父親存有深切關聯的人。雖然老翁的面容已衰老了太多太多,他卻仍然一眼認出了他——豐年,父親的參將,也是父親的心腹。豐年擅長龍膽槍,記得那時,他常常在得空的時候,教自己耍弄一番。
“豐叔,快快請起。”說著便伸手去扶。
“少爺,哦,不,王爺,豐年等這一天,足足等了十三年啊!”他抬頭望天,“將軍若在天有靈,定要助我協王爺完成大業!”頓了頓,豐年悵然:“將軍,豐年定要那昏君以血祭您!!”
今夜的天空,黑得讓人壓抑。
朝陽軒裡,黛蜜蜷縮在長塌上,眉頭緊蹙,不知是否被外面的風雨擾了心神,她翻來覆去,似是睡得極不安寧。這樣風雨不寧的夜晚總是會把潛藏的悲傷放大,誰也不知,黛蜜此時正在做著一個夢,一個噩夢。
夢中微雨初涼,天空陰霾,有人尋階而上,立於城樓之上,一身黑衣隨風飄動。城下旌旗獵獵,六軍齊整,陣容肅穆。忽然畫面一片混亂,耳邊只聽見亂紛紛的聲音,痛喊聲,馬嘶聲,刀戟聲,衝鋒聲,雜亂一片。
黛蜜轉了個身,神思掙扎幾番,想要從夢中掙脫出來,卻是完全失控,只見夢中有一個嬌小身影,身形急切,於戰場中急急尋找著什麼。刀劍無眼,她不由得為那個女子捏了把冷汗,正想開口制止,畫面卻忽然清晰,把那女子的面容驀然拉近,那……竟是自己?!
她無限驚恐,試圖尋回思想的自主權,卻見畫面又是一轉,她看見夢中的自己啪嗒啪嗒地斂著裙裾奔上城樓,對著那個黑衣男子喊了一聲什麼。
黛蜜聽不清任何聲音,感覺得那畫面裡的聲音全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眼前越來越模糊,她只知道有箭接二連三地飛來,不知穿透了誰的胸膛。只見那個城樓頂的黑衣男子緩緩轉過身來,正要往夢中的女子走去,卻忽然身形一震,伴隨著女子一聲嘶聲裂肺的慘叫,掉下了城樓!
有許多人在喊著什麼,可是黛蜜聽不見,直到世界慢慢恢復一片死寂,她怔怔地看著那個墜落城樓的黑衣男子,他倒在血泊裡,一動不動。她看見男子的五官一點一點地在眼前清晰起來,然後像曼珠沙華的紅色血液一點一點地擴散開來,覆蓋了整個世界……
他死了,他死了……不,不!
黛蜜猛地睜開眼,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她似是失了魂般撫上自己的面頰,才發現自己早已大汗淋漓。
朝陽軒的大門響了響,黛蜜撫著胸口,愣愣轉頭,珠簾和屏風擋住了她的視線,只聽見一陣沉穩而急促的腳步聲。簾子被一隻修長勻稱的手挑開,司寇雲戰回來了。
“不在采薇閣,怎跑來這裡?”
司寇雲戰聽不到回應,細細一看,卻見黛蜜雙目空洞,唇上毫無血色。燈影浮動,照亮她那張全是汗水的臉容,他心裡一驚,手覆上她的臉頰。
“臉怎麼這麼冰?”
黛蜜怔怔望著他,雙眼漸漸恢復了焦點。
是夢,可會成真?
她忽然一把摟住司寇雲戰的腰肢,越來越緊,耳朵貼著他的心跳,聲音裡夾著哀求,夾著試探,夾著無以名狀的哀傷。
“雲戰,我很害怕,害怕失去你,這天下,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麼?”話到最後已是顫抖不已。
司寇雲戰微微一震,俯身擁住了懷中那個簌簌顫抖的女子,鳳目裡現出痛苦的掙扎之色。他沉默了許久,方才艱難開口:
“蜜兒,有些事,一開始便註定回不了頭。”
黛蜜埋在墨色錦袍裡,滑下一行清淚,又悄悄地往他袍上一拭。她抬頭,對上那鳳眸裡的兩橫清波,目光殷切,聲音顫顫。
“雲戰,要是天下與我只能選一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