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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卻不夠華麗,是應該再考究一些的,至少衣櫥是要的,也用得著。至於燈光和音樂的配曲,則沒有太大的毛病。”

漢學名家柳存仁(柳雨生)的看法則是:“以香港為背景的幾幕幾場,我就覺得都微有缺憾。到過淺水灣、淺水灣飯店、香港以及看過原著的人,都想象那飯店並不是這個樣子。即以傢俱裝潢來說,也缺乏一種寬厚的瑰麗之感。”他是蒙張愛玲贈了十七號夜場戲票的,可是急於先睹為快,十六日夜就迫不及待地自己掏腰包買票入場了。

然而這所有的人,包括張愛玲自己,對於羅蘭的演技卻是一致好評的。讓今天的我實在好奇得心癢難搔,巴不得可以親眼看一下羅蘭是怎樣再現那白流蘇的清冷與伶俐的。

在當時上海劇本奇缺,話劇不景氣的前提下,《傾城之戀》竟然連演八十場,場場爆滿,不可不謂是一個“傳奇”!然而這一幕,卻未能以文字的形式留在中國話劇近代史上。

第十章 一紅傾城(11)

眾多評論文章中最特別的,是冷漠淡然的張茂淵也一改不聞不問、各不相關的態度,署名“張愛姑”,湊熱鬧地以流蘇和柳原的口吻寫了一篇文章,這大概也是最讓愛玲高興的事了——

“流蘇的話:人人都以為這《傾城之戀》說的就是我。所有的親戚朋友們看見了我都帶著會心的微笑,好象到了在這裡源源本本發現了我的秘密。其實剛巧那時候在香港結婚的,我想也不止我一個人。而且我們結婚就是結婚了,哪兒有小說裡那些羅羅嗦嗦,不清不楚的事情?根本兩個人背地裡說的話,第三個人怎麼會曉得?而且認識我的人應該知道,我哪裡有流蘇那樣的口才?她那些俏皮話我哪裡說得上來?

柳原的話:我太太看了《傾城之戀》,非常生氣,因為人家都說是描寫她,她也就說是描寫她。我說何苦呢,自找著生氣,怎麼見得就是編排你?我向來是不看小說的,後來也把《傾城之戀》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不相干——怎麼會是我們呢?——就算是吧,不也很羅曼蒂克,很好的麼?反正沒有關係。隨便吧!”

張愛玲在劇院裡感受到了空前的熱烈與成功,然而回到家,卻仍是孤清的。

大寒天氣,屋子冷如冰窖,她第一次穿上皮襖,獨自坐在火盆邊,仍然覺得冷,冷得瑟瑟縮縮,偶爾碰到鼻尖,冰冰涼,像只流浪的小狗。擁有萬千觀眾的掌聲又如何?滾滾紅塵,茫茫人海,她仍是孤獨一個人。

火盆裡的炭一點點燃盡了,黯淡下去——“每到紅時便成灰”,像不像她自己?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這不可理喻的世界裡,誰知道什麼是因,什麼是果?誰知道呢,也許就因為要成全她,一個大都市傾覆了。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成千上萬的人痛苦著,跟著是驚天動地的大改革……傳奇裡的傾國傾城的人大抵如此。”

“到處都是傳奇,可不見得有這麼圓滿的收場。胡琴咿咿呀呀拉著,在萬盞燈火的夜晚,拉過來又拉過去,說不盡的蒼涼的故事——不問也罷!”

何必問呢?她早已在文字裡預言了自己與上海的將來,同時,她似乎從未渴望過平常人所謂“圓滿的人生”,在她的小說裡、散文裡,處處是對“真心”的嘆訝,帶著悲天憫人的語調,評價那是一件多麼稀罕難得的事情:

《金鎖記》裡,七巧在老時不無自傲地想,“如果她挑中了他們之中的一個,往後日子久了,生了孩子,男人多少對她有點真心。”那一點真,是帶著俯就之意,自欺欺人來湊數的;

《傾城之戀》裡,柳原對白流蘇“許諾”(勉強算得上一種許諾罷):“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流蘇,如果我們那時候在這牆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這裡的真,是以毀滅為代價,因為厭倦、疲憊、劫後餘生,而照見的一點點本心。

她自己的愛情,也正是這樣,見證了時代,也被時代所見證。

這是1944年末,“張愛玲”年,湯湯地流過了,《傾城之戀》話劇的成功,是她在上海最後的輝煌,此後雖然亦時有佳作,引起波瀾,卻總是褒貶參半,憂喜相隨。

時代的車輪,漸漸把所有的暗香異豔都碾作齏粉,零落成泥,面目全非

第十七章 臺港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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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無比欣喜地看著張愛玲在闊別國土六年後,又再次飛來中華大地——雖然她是第一次來臺灣,可這畢竟是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