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乖巧柔順的白羽忽然用力掙扎起來。漲紅了臉,咬牙切齒道:“做夢!你、你要是真把我送給他,榮兆嘉,咱們……便一拍兩散!我立刻就走,讓你再也找不到我!”言畢,眼圈兒立刻紅了,卻死死摒著不肯掉下淚來。
“說什麼傻話!”兆嘉用力將他摟到懷裡,嘴角卻泛起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人若起了心思,只怕你插翅難飛吧。新仇舊恨翻滾起來,心中恨意愈漲,只是苦苦壓抑著,告誡自己:還不是時候,再忍一忍!
將臉埋在他心口,白羽拖著哭腔咕噥了一句:“我真要走,誰也攔不了。”
兆嘉沒聽清,他的思緒已經飛遠了:朝裡錯綜複雜的關係,自己這一脈目前只收攏了部分力量,京畿駐軍和金吾衛那裡還欠火候,何況還有如狼似虎的外路駐軍……
過了一會兒,兆嘉忽然驚覺胸口的衣裳溼了一小片,捧起白羽的臉,兩隻眼睛紅紅的,十分可憐可愛,不由心軟的一塌糊塗,在他額頭吻了一下:“別多想了,乖。”一面卻不由想起當初遇見他時的情景……
白羽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一年多前,定王兆嘉奉旨往江南道督察稅賦,一切進展順利,誰知卻在行程即將結束時出了簍子。微服走訪民生時,王爺在街角見到一對乞丐母子,為母者病的氣息奄奄,不到十歲的瘦骨嶙峋的兒子在旁哀哀哭泣,卻無人理睬。一時觸動,他蹲下來問了幾句話,又令小廝掏了錠銀子給他,臨走還摸了摸這孩子的頭。誰想就是這會兒子功夫,被過了病氣。
天潢貴胄的三皇子,第二日便發起高燒,渾身顫慄,神智迷糊。整個江南道頂層官員全都嚇得一佛轉世二佛昇天,緊急蒐羅周邊所有名醫入府會診,只是這病來得蹊蹺,竟是藥石罔效無計可施。江南道按察使急出了滿嘴燎泡,一面派快馬入京上請罪摺子並求皇帝撥御醫,另一面,遮遮掩掩的貼出了求醫告示,不敢洩露病人身份,只說如此這般,若能救治,定必重酬。
三日後,一名頭戴幃帽的白衣少年揭了醫榜,被差役們送到了官驛。
這少年就是白羽。
多少白鬍子名醫都束手無策的狀況,沒人相信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年輕人能有法子救治。按察使和定王貼身內侍試探敲打了兩句,白羽不耐煩了,一把取下幃帽,盯住對方:“快點,還要不要救人了呀?”
見著他面容,全場忽然靜了一瞬,更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白羽恍然不覺,只從懷中掏出一隻薄薄的扁匣,才三寸長,寸許寬,材質非木非石,雕鏤有祥文圖案,十分精緻。開啟,裡面是一支短短的翠綠色藤條,上頭還帶著兩片小葉。纖長細白的手指輕巧的拈起來,只聽少年清澈的聲音響起:“這是……長生藤,三碗水小火熬成半碗,加入三錢百年以上的老參段,再熬至水剩半盞時即可。”
兆嘉醒來的第一眼,入目便是一張極美的、略帶稚氣的臉。少年一瞬間睜大眼,隨即笑的眉眼彎彎:“你醒啦?”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兆嘉有些恍惚了。
“我是白羽啊。”少年高興的握住他的手,“你不認識我啦?”
兆嘉雖然虛弱,卻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記憶力,尤其是這樣天人一般的少年,以前若見過,定是不能忘的。他視線掃向一旁垂首而立的貼身內侍,只見對方也衝他微微搖頭。因此詫異道:“你以前見過我?”
白羽有些失望的抿了抿嘴唇,不過很快又鼓起興起來:“好多年了,認不得也正常……嗯,聽說京城很熱鬧呀,你帶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兆嘉笑了:“好啊,不過你家裡人同意麼?”這奇怪的少年,到底什麼來頭?
白羽低下頭想了想:“我沒家裡人,就一個師傅,好容易才答應我下山的,咱們不用去問他了,免得又囉嗦!”
兆嘉內心嘖嘖稱奇,面上卻神色不動,只微笑著看著他,聽著他嘰嘰喳喳高高興興的說話。
這樣的心無城府,裝都裝不出來的天真,多少年都沒見過了。
就這樣,定王從江南迴京時,隨身帶了一個美貌少年。反正這種事情也掩不住,乾脆對外預設是江南官場的孝敬。一時間,原來定王殿下也不拒男風這樣的八卦訊息,在京城悄悄傳開了,惹多少人會心一笑。
兆嘉暗中吩咐人去查了白羽的底細,卻詭異的發現,什麼都查不到,這個人好像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沒有戶籍沒有親屬沒有任何記錄。更有意思的是,這孩子乾淨的彷彿從未在塵世裡待過似的,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好奇。可另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