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完茶,又抽了根菸。過了一會兒,我決定去外面把院門拴上。
我套上了睡飽。
月光照亮了所有的一切——房子和樹、燈杆和電線,整個的世界。走下前廊臺階之前,我把後院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迎面吹來一陣風,我緊了緊身上的睡飽。
我朝院門走去。
隔開山姆?勞頓家和我家的柵欄那裡有點響聲。我留意看了看。山姆伏在手臂上,斜靠在他家的柵欄上,一共有兩排可以倚靠的柵欄。他舉起拳頭堵住嘴,乾咳了一聲。
“晚上好,南希,”山姆?勞頓說。
我說,“山姆,你嚇死我了。”我說,“你在這幹什麼?”“你聽見什麼了嗎?”我說。“我聽見我家院門開啟了。”
他說,“我什麼都沒聽見。也沒有看見什麼。肯定是風颳的。”
他在嚼著什麼。他望望開著的院門,聳了聳肩。
他的頭髮在月光下面是銀色的,全都站立在他頭上。我能看見他的長鼻子,和構成他那張憂傷大臉的線條。
我說,“山姆,你在這幹什麼呢?”並往柵欄跟前走了幾步。
“想看個東西嗎?”他說。
“我過來,”我說。
我出了院子,上了走道。穿著睡衣睡袍走在院子的外面讓我覺得有點怪。我在心裡暗暗說要記住這個,記住自己這樣繞著院子外面走時的感覺。
山姆站在他房子的一側,他的睡褲褲腳卷得高高的,露出下面棕白色的鞋子。他一隻手拿著電筒,另一隻手拿著一罐東西。
山姆和克里夫曾經是朋友。某天晚上起他們喝上了酒。他們之間有了爭吵。接下來,山姆修了一排柵欄,克里夫跟著也修了一排。
那是在山姆失去了米莉、又結了婚,又成為父親以後,所有這些發生在一眨眼的功夫。米莉直到死前都是我的好朋友。她死時剛四十五歲。心臟病。發作時她正把車開上他們家的車道。車子沒有停下來,從停車棚後面衝了出去。
“看這,”山姆說,往上提了一下睡褲蹲了下來。他把電筒對著地面。
我看了看,發現一些像毛毛蟲一樣的東西在一堆土上蠕動。
“鼻涕蟲,”他說。“我剛剛給了他們一劑這個,”他說,舉起一罐看上去像是阿甲克司○1的東西。“它們在侵佔這裡,”他說,嚼著嘴裡含著的什麼。他側過頭去,吐出一口可能是菸草的東西。“我得不停地和它們幹才勉強和它們打個平手。”他把燈光轉向一個裝滿這些蟲子的瓶子。“我在外面放上誘餌,只要一有機會我就出來用這個殺。狗日的到處都是。它們的破壞力有多大。看這,”他說。
我可以看見最細小的東西(2)
他站了起來。他拉著我的胳膊,把我引到他的薔薇花叢那裡。他給我看葉子上面的小洞。
“鼻涕蟲,”他說。“到了晚上你放眼看去,它們無處不在。我設下誘餌,然後出來捉它們,”他說。“鼻涕蟲,這個糟糕玩意是誰發明的。我把它們放在那個瓶子裡面。”他把電筒移到薔薇花叢的下方。
一架飛機從頭頂上飛過。我想象著那些繫著安全帶坐在座位上的乘客,有的在讀東西,有的在盯著地面看。
“山姆,”我說。“大家都還好吧?”
“都好,”他說,聳了聳肩。
他還在嚼他嘴裡一直嚼著的東西。“克里夫怎樣?”他說。
我說,“老樣子。”
山姆說,“我出來抓這些鼻涕蟲時,有時會朝你家那邊看上一眼。”他說,“真希望我和克里夫又成為朋友。看那裡,”他說,快吸了一口氣。“那兒有一條。看見它了嗎?就在我手電筒照著的地方。”他把電筒的光指向薔薇下方的土堆。“看這,”他說。
我在胸前抱住胳膊,彎下腰來看他燈光照亮的地方。這個東西不爬了,頭在轉來轉去的。山姆把手裡的罐子對著它,衝它撒了點藥粉。
“粘糊糊的東西,”他說。
鼻涕蟲在那兒扭過來又扭過去。稍後它捲成一團,又伸直了。
他拿起一個玩具鏟,把鼻涕蟲剷起來,倒進了那個瓶子裡。
“我戒掉了,”山姆說。“不得不這樣了。有一陣子它讓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我們家裡雖然還放著它,但我不再碰它了。”○2
我點點頭。他看著我,一直那麼看著。
“我得回去了,”我說。
“當然,”他說。“我再接著幹一會,完了我也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