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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繼續說著:“我瞭解你的感受,畢竟,明彥是為了保護你才受傷。明彥現在情況如何?”

“他的腿傷都好了。他很配合。遵從醫生的囑咐,定期到醫院,把醫生建議的復健療程做完,恢復的情況十分良好。現在,他忙著演奏會的事。演奏會快到了,他把每天練琴的時間加長,但他精神看起來很好。”

“那就好,你也可以放心了。”

“嗯。”沈若水對著空氣點頭。“我也能放心地等你回來了。”

“……”那頭屏氣靜默了一會,半晌,江潮遠才低低說:“別擔心我,我很快就會回去,等我,沈若……一定要等我……”

“嗯,我等你。”

一條線,連著那端跟這端,距離被壓縮了卻又更放遠:聲音那麼近,彷彿他的人也觸手可及;她幾乎要伸出手去碰觸,碰到的卻只是牆,形的牆、空間的牆,他在那頭,她在這頭。

等你。等你。等你。

掛上電話,她仍發著呆,默默地重複那約定。就那樣呆坐著,也不知發呆了多久,突然聽到一陣鈴響,她沒提防,猛然一驚,渾身一震,走了片刻,才聽出是門鈴的聲音。

她覺得奇怪,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會是班貝嗎?

開啟門,門外一個灰黑色的身影,靠著門旁的牆,背對著門站著,一隻腿往後曲伸微抵著牆,雙手插到褲袋裡,低頭望著地上。廊上的光落在他身上,他半邊的臉掩在陰影裡。

“明彥?”輕聲低訝,驚碎廊上的影子。

連明彥抬起頭,站直身,臉上浮起笑,轉身對著她,輕聲說:

“嗨。”

沈若水自然地側個身,讓他進去。

連明彥默默一笑,走進去,沒有解釋。沈若水默默地倒了一杯水給他,也沒有多問。她看他喝著水,才輕聲說:“練習得怎麼樣?”

“還可以。”他放下杯子,從上衣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她。“這是演奏會的門票,還有通行證。”

“謝謝。”沈若水低頭看看門票。“其實你不必親自過來的。打個電話給我,我過去取就是了。”

連明彥笑一下,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復健療程結束後,失去了什麼理由似,他就沒再見過她。這些天,他一直忙著演奏會的事,將自己完全埋進去,麻痺掉心中那種空蕩的感覺。

感覺心中破了一個洞,多年來一直不斷地擴大,總有一種痛。痛久了,也許也就習慣了,心中那缺口,也許永遠也無法癒合。

他沒說話,沈若水好像也不知該說什麼,更或許是夜太沉靜,一點聲響就會驚動什麼似,兩人坐在燈影裡,相對默默無語。“謝謝你陪了我那一段時間。”連明彥望著手上的水杯,終於開口。

“是我害你受傷的,我有責任。還好,都沒事了。”

責任?

“原來……是責任嗎??”

“明彥……”

“對不起。”他低下頭。“我明白。”她還是無法回頭看他。

“明彥……”沈若水喃喃,不知能說什麼。她不是不明白,只是無法去面對。

相對又是默默。夜氣偷偷地流動,燈影彷彿也黝暗起來。夜,深了。

“我可以留下來嗎?我不會怎樣的——?”他抬眼望住她。即使是片刻,他只希望留住什麼,片光流影也好,這或許是最後……

“明彥……”有片刻,沈若水不知回答什麼才好。不是為難,而是更深的—種傷感。

“求求你……”聲音喑啞黯然。

“不要這樣,明彥……”明彥那樣的求,沈若水心裡覺得很難受。那麼高傲的明彥,從未為任何人停留的明彥……

他始終不曾真正對她說出他的心,不曾對她明確表達他的意,因為不能,因為無法那麼做,所以他只是一直看著她,默默地看著,那是他對她的溫柔。

“半夜裡會涼,我拿條毯子給你。”她不是不明白。但就像明彥無法說,她也不能去明白。

但她無法放著他一個人在黑暗的廳裡,燃亮了二燭光,圍著毯子,縮起了腳,與他並肩坐在沙發裡。

“謝謝。”連明彥輕輕靠著她,輕聲道著謝,聲音那麼低,有種疲憊。

許多年前,也有過這樣相似的夜。年少的他,醉酒了的她……他問了又問的那夜的話……

“很多年前,好像也有過這種情形。”沈若水想起,輕聲一笑,很淡,回憶輕輕。“那時我還喝醉了,不敢回去,還是你幫我打了電話編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