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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一臉恓惶。這女人按指點來到白秀家,前後看看,見了老人,傻痴痴地看著他。

“請問你有什麼事?”

那女的堅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睛,零亂的頭髮,就那麼呆看著白秀老人,從上到下,從下到上。

“你可是打虎英雄白秀?”

“你可是打豬英雄白秀?”

第一章 紅喪(8)

“你可是獵人峰打匠宗師?”

“你可有九十歲了?”

問過之後,在頗感尷尬和凝滯的氛圍中,那女人突然一膝跪下雙手一伸道:

“白大爺,求您來了,救救我兒子!”

村裡人納悶,就把她扯起來,替她拍去膝上的浮土。一問,才知她是來找白秀討一副野豬心肺的,她兒子患哮喘多年,聽說只有到神農架弄一副野豬心肺才可能根治此病。於是這女人千里奔波,走穿了鞋底,打聽到白秀的白雲坳,總算找到了要找的人。

找到了可沒有豬心肺呀。為豬已讓白秀頭疼了,災難連連,還欠了舒耳巴至少兩千元醫藥費,人不曉得是不是廢了。全是豬鬧的,豬可是惡獸,害了這些人,豬影子也沒見著了。豬啊,豬!

白秀就與村長去商量,那女人也就去了村長家,一見村長老婆繁英在推磨,磨懶豆腐,就扯過推把要推,攔都攔不住。這女人推磨可是圓活了,一副石磨在她的手裡敵溜溜亂轉。女人說:“磨槽用整木雕啊,這是啥木?”繁英說是根樺木,女人說大幾百年的樹了。繁英說這磨槽砍了也幾十年了。就問女人山外還推磨不?那女人說山外早就沒磨了,都是用機器。女人就嘆氣說:“敢情村長就是這麼艱苦樸素兩袖清風啊,山外的村長一個個穿得……嘖嘖,不說了。村長還穿力士鞋抽毛把煙鬍子都不剪。山外是個啥樣子了你們曉得不?山外呀!……”

山裡的人純樸,人家一心要謀到一副野豬心肺,就應該儘快滿足。村長說:我已經安排白大爺去打了,打到後一定把心肺給你。可女人住哪兒呢?村長就說:“白大爺,跟你大兒、二兒過去,哪一個他們哥倆抓鬮。”因為村裡的光棍太多,約有二十條光棍。可白秀不答應。看這女人有些警惕,就說這次舒耳巴的事虧欠太多。那二兒子白中秋現在正和鷂子峽一寡婦打得火熱。就算沒有鷂子峽那女的,今年壞了那麼多事,他有什麼資格找女人;大兒子犯傻,自己都討不來吃的,把這女人關在家裡給啥她吃,喝西北風呀?再者大兒子白大年一身臭味,連蝨子都不愛他,山外的女人會愛他?

眾人合計去合計來,就把焦點對準了魯瞎子。摸摸索索一個人過活的魯瞎子,尚有些魅力,能唱得一口好歌,是獵人峰一帶公認的大歌師。有人聽他唱過全本的《黑暗傳》——聽說要唱七天七夜;還有《紅暗傳》、《鴻蒙傳》、《神農老祖傳》。他又能掐指算命,還能做道場法事,經濟活泛。

女人走進魯瞎子的家,跟他握了手。魯瞎子把女人的手一摸,就知道人了,就同意了。女人對大家也對他說:“借你的屋簷躲幾天雨,一弄到豬心肺我就走,決不多賴這兒半天!”這女人說話非常乾脆颯辣,事情就這麼定了。

到了晚上,魯瞎子家就傳來了女人的叫喚聲,像挨魯瞎子的打。可在這深深的坳子裡,無燈無火,外頭是黑壓壓的大山,這婦人的叫聲哪是痛苦,分明是快活。魯瞎子還有一把勁啊,大家說。而這女人真能叫,咱白雲坳裡的小媳婦也沒哪個敢叫的,好像都不會叫,沒跟男人快活過一樣的。不是不會叫,山裡的人,住的是土坯房,四避透風,打個屁滿屋子都能聽到,公公婆婆、小姑小叔,還有以後的兒子女兒住在一個屋簷下,你叫啊!就不會叫了,一代一代,叫的功能就喪失了。可這個山外女人這大年紀了還直捷了當地叫,心無旁鶩地叫,厲害啊。

第二天,魯瞎子坐在門口的太陽下,吃著豆腐花,臉上紅淌淌的。那女人也突然白淨了,不那麼喪魂落魄,眯著眼笑著,在給魯瞎子補衣裳吶!

要說風和日麗,這一天就是風和日麗,白雲坳就是風和日麗。好像那慘烈的豬禍沒有發生過一樣,豬遠去了。

先是舒耳巴回來了。

舒耳巴腰裡掉了一個塑膠袋,說是用裝大小便的。舒耳巴本來沒了半邊臉和下巴,這下又沒了屁眼和尿道口,大家嘖嘖稱奇,都來看舒耳巴是怎麼用腹部拉屎的。臭燻燻的舒耳巴一陣惡吼,才把那些混蛋吼散。接著他就號啕大哭,兒子糟蛋沒來接他——兒子在鎮派出所給關起來了。舒耳巴真正傷心的是這個。

第一章 紅喪(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