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聽完這一切時,眼睛裡閃現出歡喜和感動的神情。他異常急切地聲稱,永遠也不能原諒自己,在自己去內地省份的六個月中他竟沒有找出機會尋找和探訪自己過去的養育者。“我每天都想去,可老是因為各種各樣的事務脫不開身……但現在我保證……一定要去……哪怕是在某省……這麼說您是瞭解納培莉婭·尼基季什娜的喏?她有一顆多麼美好、多麼神聖的心靈啊!瑪爾法·厄基季什娜也是……請原諒,您好像錯怪了瑪爾法·尼基季什娜!她是嚴厲,但是……要知道,對於當時我這麼一個白痴(嘻-嘻!)……確實不能不失去耐心。您不會相信,我那時可完全是個白痴(哈-哈!)不過……不過您那時看見過我,而且……請問,我怎麼會不記得您?這麼說,您……啊,我的上帝,難道您真的是尼古拉·安德列伊奇·帕夫利謝夫的親戚?”
“我-請-您-相-信,”伊萬。彼得羅維奇打量著公爵,莞爾一笑說。
“哦,我可不是因為我……懷疑……才這麼說……再說,難道可以懷疑這種事嗎?(嘻-嘻!)……哪怕只是懷疑一點點!……也就是說甚至哪怕一點兒也不行!(嘻-嘻!)但我是想說,已故的尼古拉·安德列伊奇·帕夫利謝夫是個非常好的人,一個極為豁達慷慨的人,真的,我請您相信!”
公爵並非是喘不上氣來,可以說,是“心裡美得噎住了”,這是第二天上午阿杰萊達在跟自己的未婚夫ω公爵談話時形容的。
“啊,我的天哪!”伊萬·彼得羅維奇大笑著說,“為什麼我就不能是一個豁達慷慨的人,真的,我請您相信!”
“啊,我的上帝!”公爵喊了起來。他又窘又急,越來越亢奮。“我……我又說了蠢話,但是……這是必然的,因為我……我……我,不過我又不該說這些!再說懷著這樣的興趣……懷著這麼巨大的興趣……請說,我現在能做什麼!而且跟這麼豁達慷慨的人相比,——因為,真的,他可是個豁達慷慨的人,不對嗎?不對嗎?”
公爵甚至全身打顫。為什麼他忽然這麼惶恐不安?為什麼有這種大受感動的狂熱?這種狂熱完全無緣無故,好像與談話的內容也絲毫不相適宜——這是很難解答的。他就是這麼一種心態,在此刻對某人和某事甚至懷著最熱烈和衷心的感激之情,——也許,甚至是對伊萬·彼得羅維奇,幾乎是對所有的賓客。他是“太幸福了”。終於伊萬·彼得羅維奇開始對他仔細打量起來,比原先要專注得多;那位“達官顯要老頭”也凝神端詳起他來。別洛孔斯卡婭緊閉嘴唇,用一種忿忿的目光盯著公爵。N公爵,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ω公爵,小姐們全部停止了談話,聽著他講。阿格拉婭似乎諒恐不已,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簡直害怕極了。這母女們也令人奇怪:是她們事先認為並決定整個晚上公爵最好坐著不開口;但是剛才看見他完全孤零零、恬然自得地呆在角落裡時,她們又立即不放心起來。亞歷山德拉於是想走到他那兒去,她小心翼翼地穿過整個房間,參加到他們那一夥人中去,也就是在別洛孔斯卡婭旁邊的N公爵那一群人,而公爵自己剛開始說話,她們便更加惶惶不安。
“說到他是非常好的人:您是對的,”伊萬·彼得羅維奇已經不再微笑,威嚴地說,“是的,是的……這是個很好的人!很好的和可敬的人!”停了一會他補充說,“甚至可以說他無愧受到各種尊敬!”在第三次停頓以後,他更威嚴地說,“我……我很愉快看到您對他……”
“是不是這個帕夫利謝夫出過一樁……怪事……跟一個天主教神父……跟一個天主教神父……我忘了,是跟哪一個天主教神父,只不過當時大家都議論看什麼,”“達官顯貴”似乎一邊回憶一邊說。
“跟古羅神父,耶穌會教上!”伊萬·彼得羅維奇提醒說,“是啊,這就是我們的非常好的和可敬的人!因為他畢竟是望族,有財產,宮廷高階侍從,如果……繼續任職的話……他卻忽然拋棄了職務和一切,要改信天主教,做一名耶穌會教徒,而且還幾乎是公開的,帶著一股狂熱。說真的,恰好他死了……是啊,當時大家都在談論……”
公爵失去自控了。
“帕夫利謝夫……帕夫利謝夫改信天主教,這不可能!”他驚駭地喊了起來。
“嘿,‘不可能’。”伊萬·彼得羅維奇莊重又含混下清地說,“這就說得過分了,我親愛的公爵,您自己也會同意的……下過,您對死者這麼敬重……確實,這是個十分善良的人,我認為,古羅這個奸滑之徒所以能成功主要的原因也正在於此。但是您應該問問我,問問我,後來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