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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小納斯塔西婭的教育便有了非同一般的改觀。過了整整四年這種教育結束了,女教師走了,一位太太來接納斯佳,她也是一個女地主,也是託茨基先生莊園的鄰居,但是在另一個遙遠的省份。根據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的指示和全權委託,她帶走了納斯佳,在這個不大的莊園裡也有一座雖然不大,但是剛蓋好的木屋,它拾綴得特別雅緻,而這個小村莊彷彿故意似的叫做快樂村。女地主把納斯佳直接帶到這座幽靜的小屋裡,固為她自己,一個沒有孩子的漏婦,就住在總共才幾俄裡遠的地方,因此也搬來與納斯佳同住。納斯佳身邊還有一個管家老太婆和年輕有經驗的家庭女教師。屋子裡也有各種樂器,姑娘讀的精美圖書,畫、版畫、鉛筆、畫筆、顏料,一條令人驚歎的小狗,兩個星期後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本人也光臨了……從那時起他似乎特別眷戀這座僻靜的草原上的小村子,每年夏天都要來,作客兩個甚至三個月,就這樣過了相當長的時間,約四年左右,安逸和幸福,有情趣的風雅。

有一次發生了一件事,彷彿是在冬初,是在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夏臨之後四個月。這一次他只住了兩個星期,卻傳出了風聲,或者,最好是說,不知怎麼地流言蜚語傳到了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這裡,說阿法納西·伊凡諾維奇在彼得堡將跟一位名門閨秀、富家小姐結婚,總之,是在攀一門聲名顯赫,璀璨光耀的婚事,後來表明這一傳聞在細節上並不全都準確。這門婚事當時還只是在擬議之中,一切還很曖昧,但從這時起在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命運中終究發生了異常大的轉折。她突然表現出不同尋常的決心,顯示出最出乎意料的性格,她未多加考慮,就拋棄了自己的鄉村小屋,突然隻身來到彼得堡,徑直去找託茨基。後者大為驚訝,剛開始說話,卻幾乎從講第一句話時起就忽然發覺,應該完全改變迄今為止運用得非常成功的表達技巧、嗓子聲調、令人愉快和頗具雅興的過去的話題,還有邏輯——一切的一切!他面前坐著的完全是一個女人,絲毫也不像他至今所瞭解的、七月間在快樂村才與他分手的那個女人。

這個以新面目出現的女人,原來,第一,知道和懂得的東西非常之多,多得足以讓人深感詫異,她從哪兒獲得這些知識,形成這樣確切的概念。莫非是從少女的藏書中得來的?此外,她甚至在法律方面也懂得非常之多,縱然對整個世界還沒有真正瞭解,但至少對世上某些事情的來骯去脈知道得一清二楚;第二,她已經完全不是過去那種性格的人,也就是不再羞怯,不再像貴族女子學校裡的學生那樣捉摸不定,有時是獨具風韻的天真活潑,有時鬱鬱寡歡和想人非非,有時大驚小怪和疑意重重、有時位涕漣漣和心煩意亂--不,此刻在他面前哈哈大笑並用刻薄惡毒的冷嘲熱諷來挖苦他的是個非同一般、出入不意的人物。她直截了當向他申明,在她心裡除了對他的深深蔑視,從來也沒有別的感情,而且在發生第一次令她驚愕的事後立即就產生的,這種蔑視達到了讓人噁心的地步。這個新生的女人宣稱,無論他跟誰,即使是馬上結婚,她也完全無所謂,但是,她來這裡就是不許他結這門親,是出於憤恨而不允許,唯一的原因便是她想這樣做,因而也就該這樣,——“嘿,那怕只是為了我能暢快地嘲笑你一通,因為現在我終於也想笑了。”

至少她是這樣說的,她頭腦裡想到的一切,大概,她沒有全說出來。但是在這個新的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哈哈大笑的時候,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暗自斟酌著這件事,儘可能要把自己多少有點散亂的思緒理出個眉目來。這種思量持續了不少時間,他深謀遠慮幾乎兩個星期要最後做出決定,而過了兩個星期他做出了決定。關鍵在於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那時已經將近50歲了,是個有著高貴的聲望和穩固的身價的人。他在上流社會和社會上的地位很久很久前就在牢固的基礎上確立起來了。正像一個上流社會的高等人理該那樣,在世上他最喜歡和珍重的是自己:自己的安寧和舒適。他一生確定和形成的這般美好的生活形式是不容許有絲毫的破壞、些微的動搖的。從另一方面來說,對於事物的經驗和深邃的洞察力又很快地、非常準確地告訴他,現在與之打交道的完全是個不同凡響的人物,這正是那種不僅僅是要挾,而且也一定說到做到的人,主要的是,無論在哪個面前她都決不善罷甘休,況且對世間任何東西都全然不加珍重,因此甚至不可能誘惑她。這裡顯然另有什麼名堂,反映出某種精神上的內心的渾飩慌亂,——某種充滿浪漫色彩的天知道對誰和為了什麼的憤懣,某種完全超出了分寸的不滿足的蔑視感,——總之,是極其可笑和為上流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