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話要說嗎?還是有什麼事情?”我忍不住問平措。
“沒……沒有……”平措撓撓頭,也不看我們,飛快地說了句: “謝謝。”
“謝我什麼呀?”我有點莫名其妙,脫口就問。
“出來十幾天了,還沒賺到錢,你們幫我的。”平措的聲音很輕,但是透著一種堅定和真誠。
“是大姐僱傭你的,不是我,昨晚替你解圍的也是其他隊友。你該謝謝他們,專門騰出一個揹包。”
“就是啊,要說謝,我們還得謝你呢,你可真實在!”劉朗右手握拳,輕輕地捶了一下平措的胸口,笑道。
平措顯然不理解劉朗這一動作的含義,眼睛裡閃出一絲疑惑,但他似乎能肯定,這是一種表達友好的方式。
“我先走,埡口有些大石頭,我把包放後面,你們到了再拿。”說完,平措轉身向前走,走了沒幾步,突然回過頭來,很大聲地說了句: “謝謝!”便頭也不回地走了,他揹著劉朗的包,越走越遠,身形越發地瘦小。
“這孩子心地真好!年齡這麼小,就如此辛苦地為生活打拼,真不容易。”劉朗不無感慨地說。
“幹嘛叫人家孩子,他都20歲了,和我們差不了幾歲。”看著劉朗故作成熟的樣子,我也錘了他一下。
“怎麼可能?他看起來就只有十幾歲。”劉朗的眼睛裡寫滿了驚詫。
“我們昨天聊天時你還沒從觀景臺回來呢!他真的已經20歲了,只是看起來年齡小而已,我想那可能是營養不良造成的吧,畢竟生活環境太艱苦了!”
“出來一趟都要走好幾天,也真難為他們了。”
……
隨著雪花的高頻率降落,霧氣也漸漸加重了,已經看不見山頂的輪廓,能見度絕對不超過五米,其他隊友再次消失在視野之外。清平在前面探路,劉朗扶著我吭哧吭哧地邁著腳步不停地向上攀,嘴裡還喋喋不休:“堅持住,你肯定能行。”側過臉看他,濃密的眉毛已經染上一層白霜,睫毛也未倖免,或許是睫毛太長的緣故。
雲霧裡的山巒若隱若現,似乎伸手可以觸及,卻又不可攀得。只能感受到它們由高變低,最後模糊在視野裡。
遠遠地看見隊友們揮舞著手中的登山杖,向我們招手,迎風飛揚的經幡又一次闖入視野,這是意味著墨脫之路的第一險關——多雄拉山峰埡口已經抵達。
站在山峰埡口,強忍著寒風氣流式的衝擊,俯視腳下的碎石小徑,看著冰雪融化的溪水推著碎石沿著峰頂的另一端湧入峽谷深處,遠眺墨脫方向依舊朦朧一片,蔚為壯觀。和藏區的其他山口一樣,這裡也到處都是用石頭壘砌瑪尼堆,四周掛滿了五彩的經幡。山風烈烈,經幡飄揚,眼前是無盡的雪域風光,心中充滿著無限的感懷。原本以為遙不可及的雪山,現在居然觸手可及,所有的疲憊都好像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成就感也一下湧了出來,這是我平生征服的最高海拔的山峰。
模仿著影視劇裡的人物那樣對著山谷大聲呼喊,卻沒有聽到來自天際的迴音,我的聲音就這樣在迷霧與山巒間湮消無蹤。相比大自然,人永遠是那麼虛弱,那麼渺小。
為了防止午後可能出現更加惡劣的天氣對行程造成影響,我們沒有在埡口處做過多的停留,而是稍微休息了片刻,便帶著剛剛征服了第一道難關的振奮,走上了下山之路。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難”。 下山的道路更為陡峭狹窄,在濃霧中,隱隱地伸向峽谷盡頭,坡度之大,著實是對腿腳的嚴峻考驗。溼滑的碎石更是讓人戰戰兢兢,生怕一腳踩虛滑下山崖。途中,我們看到了一具馬的骨骸,清晰而陰森,彷彿在講述著多雄拉的兇險和殘酷。
拐過一條險窄的山道,一座不超過半米的墓碑矗立在叢野之中,十分醒目。墓碑前橫放著一支紅色的登山杖,沒有鮮花,卻不淒涼。這是一位名叫黃春燕的廣西女子的墓碑,年輕的她因為夢想踏上了征服墨脫的路,試圖在四月的時候翻越多雄拉山,生命卻被永遠凍結在了那個寒冷的四月天裡,從此與雪山同眠。
墓碑是她的丈夫和孩子為她立的。或許是想告訴路人,女孩的夢一直在延續,從未動搖。據說,每一個走墨脫的隊伍,都會在這裡祭奠女孩。這個用生命走過墨脫的女子,用她執著的精神,書寫著這條路上最動人的篇章。
楊進和豬頭點上香菸,放在墓碑前,所有人都用不同的方式祭奠著逝去的生命。那墓碑就像傲立在群山之中的雪蓮,讓來往的人們充滿了敬仰。
下山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