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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1968年10月的最後一天,肖華回到了西安。因為害怕“上山下鄉”,她不敢出門,更不敢去找同學。第3天,肖華正躺在床上,瞪著眼睛望著窗外,忽然聽到敲門聲。來的是同院的兩個孩子,他們給她送來了一封信。信上是陌生的字跡,地址是對的,門牌號卻不對。她所住的院子是118號,可信封上寫的卻是50號。發信人地址僅僅兩個字:西安。開啟信封,終於知道了發信人,竟然是張藝謀。

兩人同學了一年,對於張藝謀的字跡,她是熟悉的,可這封信上的字跡卻是陌生的。顯然,張藝謀有意為之。而且,肖華回到西安僅3天,張藝謀的信就到了,這充分說明,他一直都在打聽她的訊息,甚至一直都在她所住的院子四周遊蕩,以期遇到她。

張藝謀的這封信寫得非常“公文”。大意是“上山下鄉”運動開始了,同學們都不瞭解情況,到處打聽也沒有結果,聽說她的父母在政府部門工作,所以託她瞭解一下。

肖華的父母是一般幹部,對這方面的政策完全不瞭解,她自己都為此著急呢。她給他回了信,然後就有些困惑:他怎麼知道她家的地址?既然知道地址,門牌號又為什麼搞錯了?門牌號錯了之後,她為什麼又能收到信?為此,她特意跑到大門口看了一下,真是活見鬼了:門上分明是50號。問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一個月前才換的。後來,張藝謀告訴肖華,有一次他曾尾隨她,所以知道她住在這個院子裡。發信的前一天,他特意去了一趟,看了門牌號碼。

幾天後,張藝謀的回信到了,這次不再有“祝……萬壽無疆”之類的套話,而是在信中抒情:“明亮的教室……美麗的……”儘管那些抒情的句子是從書上借來的,可正是這些句子,又一次撥動了肖華心中的弦。她說:“一些平平常常的事,經他這麼一描述,馬上又重新閃現在我的眼前,顯得特別清晰,特別值得回憶。我的感情一下子掀起了波瀾,我感激他對我的好感,感激他一直記著我。我何嘗不是這樣呢?我臉紅心跳,不知道如何回信、如何平靜我的心。”

她還沒有回信,他的信又來了。信中討論“上山下鄉”的事,並且約她去他家面談。

肖華回憶說:“他在信中告訴我,他家的門與眾不同,貼了許多畫。當我找到他家時,果然看見門上的每塊玻璃都貼著毛主席的頭像。在那個年月,毛主席的像幾乎無處不在,但這些頭像卻十分脫俗,線條遒勁有力,隱隱透出一種大氣,非常吸引人。”

肖華猶疑片刻,準備敲門,門卻從裡面開了。開門的正是張藝謀,他在屋裡看到她來了,便趕緊來開門。從此開始,每隔三五天,她便去一趟他家。每次分別,他們都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雖然他們並沒有說過愛之類的話,但行動本身已經說明了一切:這是在戀愛,並且彼此預設。年輕男女,那一層薄紙帶著某種詩意;張藝謀始終未去捅破那層紙,實際上,那層紙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不存在。

肖華很清楚,所謂交換“上山下鄉”的情況僅僅只是一個藉口,她並沒有在意,並且為有這種藉口而高興。

有一天,他們聊的時間長了,天不覺就黑了下來。他們都坐在那裡沒動,誰也沒有去開燈,甚至對黑暗有一種期待。坐了一會兒,張藝謀壯著膽子伸出手,在她臉上摸了一下。肖華覺得那隻手冰涼冰涼的,她渾身有一種觸電的感覺,激動得直想流淚。她其實很想他將她摟進懷裡,給她更多的溫暖和撫慰。可是他沒有,還掩飾地把她的頭髮向耳後捋了捋,便將手縮了回去,放進自己的衣服口袋裡,站起來在屋裡踱起了步。她起身告別。離開時,她心中產生了一種無名的怨氣。她並不清楚到底是怨他動手動腳,還是怨他沒有更親切的舉動,也許二者兼而有之。

第一雙尼龍絲襪(2)

正是在那間小屋裡,張藝謀表示希望她和他一起下鄉,她當時答應了,事過之後,又有些猶豫。這種猶豫,一方面因為對農村生活的恐懼,另一方面也是對他們的未來不放心。畢竟,他沒有向自己正式表白,這樣跟著他下去到底算什麼?於是,她提起筆,將這些想法寫成一封信,並且親自送給他。3天后,她收到了他的回信。他說,讀完她的信就像當頭捱了一捧,不知身邊發生了什麼,心裡冷極了。他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他刻苦學習,從不敢惹事。在學校裡,他的學習是拔尖的,但他在政治上是悽慘的,不敢寫入團申請書,不敢提父親。他把痛苦埋在心底,等待著和別人一樣平等生活和學習的日子;現在要“上山下鄉”了,終於有了這樣一個平等的機會,而她卻又給了他一擊。“我心中的痛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