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讓也不行。不過,咱還是得忍讓,你總不能和他一個樣吧?”
劉美走到我跟前,掏出一篇作文要我批改,說是參加學校徵文活動。
劉幹部說:“小美來求你,以後請你多幫助,小美最崇拜作家!”
我說作家有啥用,沒錢沒能力沒住房,還是像你當幹部好。
劉幹部沉吟了一會兒,說:“好什麼,都一個樣,現在幹正經事的,老老實實聽話的全不行,胡作非為的倒發財!”
話說到深一點,我順勢問了他這些年的處境。他苦笑著搖搖頭,似答非答地說:“我這個人吃虧就吃在一輩子聽上級領導的話,實在是太聽話了!”
劉美的文章寫得不錯,但詞句過分華麗並繁多,幾乎每一個句子都有一個華麗的形容詞。我告訴她,用詞過多,感情就假了。我大略地刪掉一部分詞藻,改成通俗的句子,然後讀給她聽。劉幹部說,果然顯得親切感人。
我對劉美說,最感人的文章幾乎沒有華麗的詞藻。
劉美有些不服氣,便反問我:“那我們為什麼發明那麼多華麗的詞藻?如果從語法規定中,下令把那些華麗的詞藻都刪掉,不是誰都可以寫出感人的文章了嗎?”
我立即語塞。
劉幹部說:“現在的孩子可了不得,絕不像我們那時那樣老實!不過這也好,不會吃我們那些虧了……”
我突然覺得劉幹部這人不錯,不是那麼老練狡猾。
四
張永武終於向劉幹部開戰了。他選了個星期天,在寧靜的假日上午,這傢伙主動攻擊,打響了第一槍。當然,張永武是蓄謀已久,他手攥著一根準備好的鐵棍,毫無緣由地砸向劉幹部家的鍍鋅鐵門。完全似放槍放炮那樣,樓道內轟轟作響。只幾下子,那薄薄的鍍鋅鐵皮便被砸癟砸破,露出碎裂的木板。
劉幹部全家以為地震或什麼東西爆炸了,先是全家縮成一團,然後聽到張永武的叫罵聲,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這個時刻,劉幹部無論怎樣老練文雅禮貌也沉不住氣,他推開砸破的門,臉色蒼白地走出來。
張永武盼的就是劉幹部走出門來,好打他個天翻地覆。他立即後退幾步,亮出武把式。沒想到劉幹部雙臂下垂,擺出一副講道理的老實姿態:“有話可以當面說嘛,為什麼要破壞國家財產?”
張永武頓時就呆了一半。他不怕動武打架,卻怕講什麼道理,他自覺得講不過劉幹部。再加上劉幹部不說砸自己家的門,而說破壞國家財產。就這一句,張永武這輩子就學不了。
劉幹部看到張永武呆住了,勇氣頓生一半,連連質問下去:“有意見可以直接找我提,不能拿國家財產出氣!”
樓上樓下看熱鬧的人覺得不會有什麼危險了,開始嘰嘰喳喳地靠近。坦率地說,這時我躲在屋裡沒出來。其實我絕對想第一個衝出來,問題是我那個電子琴音符般溫柔的愛人死死拖住我不放。一股正義的衝動在我胸膛裡滾動,我覺得我絕對得出去。張永武如此兇狂,不勇敢地制止他,後果將更加惡劣。但愛人不僅使盡全力拖著我,而且眼窩裡湧出淚珠,她大概相信我一開門就會被打死。應該說這種感受有點理由,因為在屋裡聽外面的聲音格外恐怖,尤其現在草率的建築,鐵棍砸在劉幹部門上,在屋裡聽完全像砸在我的門上。
張永武見眾人越來越多,立刻橫起眉眼,罵道:“你少來擺大道理,你少來兩面三刀陽奉陰違背後射暗箭!”
劉幹部響亮爭辯:“你不要亂扣帽子,我做什麼壞事你拿出證據來!”
張永武見劉幹部這樣硬氣,大怒特怒,拿出野勁兒,歷數著劉幹部罪行臭罵一通,罵中還對上下樓梯看熱鬧的人群吆喝:“大家小心點,這是個特務,專門向上面打小報告……”
一貫溫文爾雅的劉幹部終於經受不了這種羞辱,一下子熱血沸湧,膽氣升騰。他拿出少有的嚴厲勁頭,喝道:“你偷園林處的花是不是事實?你偷國家的電是不是事實?你在屋裡養雞養狗影響人民正常生活是不是事實?……”
這一連串的排比句問號,比棍棒還有力量,把張永武問得目瞪口呆。
也許是提前安排好的,張永武老婆從後面一下跳出來,直撲劉幹部又抓又打。
劉幹部被這突如其來的女人弄得不知所措,條件反射似的抵擋幾下。那潑女人立時順勢倒下去又哭又嚎:“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關鍵時刻,派出所警察來了。這是劉美的功勞,沒想到她還有這種機靈勁兒。
從實際情況分析,劉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