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湧不斷,他在工作室的地位因此而得到不斷提升。可以這樣說,他目前擁有的一切,都是昌弱賦予的。雖然昌弱的賦予不是出於昌弱本身,昌弱的賦予只是一個偶然,她在不經意間就將這種完美的狀態賦予了理髮師。
理髮師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歸於一個女人的一次偶然。這個女人的身份是不重要的,無論她的名字是不是昌弱,當這個女人在那個時點以同樣的形式出現在他面前,當這個女人在他為她剪髮後發出讚美,他都會因此而得救。他得救的原因並非昌弱這個確切的真實的個體,而是某個完全可以不用確定的肉體做出的可以令他得救的行為。理髮師因此而感到難過。一直包裹在昌弱身上的那層神秘的光環消失了。這並不是昌弱的錯。這是昌弱無法改變的事實,無論昌弱怎麼做,在理髮師發現他得救的實質之後,理髮師對昌弱的感情都會消失。因為他無法容忍一次偶然存在於他的整個生命中。
理髮師很失望。就象他將模特右邊一縷頭髮染成棕色以後發現其實應該染成紅色一樣失望。只是,模特的頭髮還可以再染成紅色,而他對昌弱的愛,卻永遠也無法尋回來了。
第十九章 病患
……1……
手術被安排在隔週二進行。
這是因為昌弱一直以來混亂不堪的生理週期突然而至,在她入院的第二天清晨,她發現她的內褲被血染得烏紅。這一變故直接導致了手術的後延。她不得不在這死氣沉沉的醫院再無聊地等上一星期。
昌弱對此感到氣憤。開始那兩天,她隔幾個小時就要跑到主治醫生那裡請求他為她手術。主治醫生明確地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在她行經期間為她手術,並警告她這是一個威脅她生命的可怕要求。昌弱對此毫無辦法。雖然她一再表示她的月經流量很少,不會對手術構成多大影響,但是主治醫生表現得很堅決:“在這個問題上,是沒有商量的餘地的!”
後來,昌弱又跑到護士長室,請求護士長為她向主治醫生說情,護士長美麗的大眼睛驚恐地望著滿臉期待的昌弱:“這太荒謬了!這太荒唐了!”
昌弱顯得很沮喪。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病房。同房的那個女人又開始乾嘔起來。空氣中瀰漫著強烈的消毒水味和更加強烈的刺鼻的惡臭。昌弱對此厭惡不堪。但她又不想出門走動,她太累了,只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她很想入睡,覺得只有沉睡才能消除她的肉體上的疲倦。她緊閉著雙眼,可是,始終無法入睡。因為同房發出的聲音攪得她心煩意亂。於是,她將頭埋入被子深處。這一舉動產生的後果對昌弱的精神狀態的影響是致命的——昌弱在被子裡聞到了自己身體所散發的臭味。
她厭惡醫院的味道。一直以來,她從未將自己與醫院聯絡起來。雖然她住在醫院裡面,住在渾濁不堪的空氣的包圍中,但她認為她是潔淨的,就象一朵白蓮出淤泥而不染。她被強迫住進醫院中,因為肉體的疾病不得不呆在醫院。但是,她從未將“病人”這一詞冠在自己的頭上,她並不是一個病人,她只是一個需要治療的被診斷者,她只是在醫院裡暫住幾天而已。她不是病人。病人是需要長期居住在醫院裡的,病人甚至不能離開醫院,病人離開醫院的唯一可能便是死亡,墳墓是病人後續的居住地。
第十八章 美髮大賽(3)
——她的同房毫無疑問是病人,她在她的眼中已經看不到生命之火在跳躍。但是,——她——昌弱不是病人。她的身體機能是正常的,只是出了一點小小的故障,這故障必將得到修復。更重要的是,她的身體保持著潔淨的清香,她把這看作與醫院毫無瓜葛的象徵,她所聞到的所有的惡臭,都源自醫院裡的病人以及醫院本身。——但是,在此刻,在昌弱將腦袋埋入被子深處的時候,在這樣一個相對的空間,她聞到了相似的惡臭,甚至比平時所聞到的臭味的更加令人感到噁心。因為這臭味中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昌弱清晰地辯別出這臭味的來源——她的身體,是的,她的身體。
昌弱恐懼不堪,她突然將被子從頭部掀開,血腥味湮滅在空氣的動盪中。但是,當她將被子重新蓋住頭部,那可怕的血腥又再次瀰漫而來,而且更加清晰,更加強烈。昌弱絕望了。她的身體居然已經淪陷,她跟那些病人一樣徹底淪為醫院的一部分,她的身體散發著同樣的醫院的味道。她是一個完全的病人。
昌弱哭了,她的淚水順著她的面頰流向黑暗的角落,源源不斷。
“我是一個病人。”當這樣的想法象種子一樣撒播在昌弱心頭,等待收穫的必定是絕望的苦果。她放棄了儘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