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個相對安穩的事業環境,魯冠球可以甩開膀子幹了,但在整個20世紀70年代,他同樣不是一個幸運兒。為了小廠的生計,魯冠球白天帶領大夥兒掄大錘,什麼看起來掙錢就生產什麼,打犁刀,制鐵耙,到後來又做起了軸承、石臘鑄鋼、噴油嘴、萬向節,晚上卻要為原材料和產品銷路發愁。即使這樣,在那個舉國上下“停生產鬧革命”的年代裡,他還常常要被各種莫名其妙的“經濟問題”勒令靠邊站,造反派經常要他到公社裡去“講清楚”,一折騰就到大半夜。但無論多晚,魯冠球都要到車間裡轉轉,有人勸他說都自身難保,廠裡的事還是少管,魯冠球聽了後心裡總是很不平靜,但他清醒地知道在自己無力改變現實之前,忍耐是唯一的選擇。
那個時候的魯冠球常常騎著三輪車在一江之隔的杭州城裡晃悠,看到一個廢品收購站就兩眼冒光,他可以耐心地在別人家的門口一等就是半天,為的是收點人家看不上的邊角廢料,這些廢料對他的小廠來說已經是寶貝了,為了節省燃料,他也會跑到煤廠門口撿些還能夠二次使用的煤渣,要知道,廠裡的夥伴們還都焦急地等著他一天的收穫呢。有一次,魯冠球破天荒地收到了100多斤廢鐵,他顧不上歇口氣就返回鄉里,過渡口時,已是滿頭大汗的他被落山的太陽一照,額角閃閃發亮,附近的農民見了,嘖嘖地說,“阿球頭角發亮,時運來哉!”
1973年春天,魯冠球率領的農機廠好不容易生產出了一批犁刀,這批犁刀的材料頗為特殊,它們的前身是意外購得的廢炮筒,都是難得一見的好鋼,是職工用電焊一點點切割開來的。但生產出來後,縣裡的計劃早已飽和,無法再包銷,於是魯冠球想到杭州城裡去碰碰運氣。當魯冠球抱著一線希望趕到杭州農機公司時,迎面潑來的卻是一盆涼水,對方連他帶去的樣品都沒正眼看一下,就以計劃已滿拒絕了他。望著辛辛苦苦打出來的犁刀,魯冠球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他沒有抱怨一聲,而是小心翼翼地把犁刀堆在一個角落裡,帶著幾分不捨悄悄地離開了。轉眼到了第二年春耕時節,農具供不應求,農機公司急得團團轉,突然發現在牆角里的那堆犁刀,一看質量好,規格也符合,這才有人想起了去年上門來的那個年輕人,結果魯冠球不僅賣出了犁刀,而且利用對方的急迫心理,爭取到了每年50噸鋼材的原材料指標。如果沒有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精神,今天年銷售額數百億元的汽車配件王國又如何想象呢?
魯冠球:自己的夢自己圓(4)
但苦惱還是隨時纏繞著他,吃苦不要緊,最讓魯冠球感到鬱悶的是得不到理解,因為在有些人眼裡,他雖然是個能人,但也是個不怎麼安分的“危險分子”,一個不牢靠的人。
這樣的遭遇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有一次,廠裡搞汽車輪胎螺栓,急需上馬一臺相關加工裝置,魯冠球得知當時的蕭山齒輪廠正好有這樣一臺裝置可以低價轉讓,於是隻身前往協商。好不容易談妥了,回程時已是半夜時分,魯冠球只好露宿山腳下,一夜下來被虻蟲盯得滿頭大包,臉變形得沒有了人樣,但當他第二天興沖沖地趕回廠裡時,卻遭到公社領導的痛批,說他無組織無紀律,遇事愛自己做主,有自大情緒。魯冠球一口氣上來忍不住要聲辯一番,但轉念一想,就是不為別人幹也要為自己幹,受點委屈不算啥,於是又生生把話嚥了下來。
在那個年代,做企業並不是一件多麼光彩的事情,魯冠球有時候甚至是欲哭無淚。一次,魯冠球帶著廠裡20多名銷售員在長沙開完訂貨會乘火車回杭州,途中其他乘客搶了他們的座位,雙方爭執起來,結果乘警趕來,當得知魯冠球是社辦工廠的人,而不是黨員時,不由分說地把他叫到餐車裡訓斥了三個多小時,直到車到了杭州才肯作罷。對方的邏輯很簡單:這個年頭不是黨員就是壞人。很少有人知道,即使到了20世紀80年代,魯冠球的工廠已有了些起色,但由於種種莫須有的原因,一心想入黨的他竟然苦苦等了10年。他多次遞交入黨申請書都被擋了回來,以至於每次廠裡開支部大會時,好心的書記都安排他到外地出差,這個時候的魯冠球只能找個地方一醉方休。
然而即使受再多的委屈,魯冠球幹事業的腳步卻一刻也未曾停歇,在那個不過80多平方米的小廠裡,他一住就是十幾年,兩個孩子都是在廠裡出生,除了結婚時帶妻子去過一次西湖外,十幾年再沒有去過一次。
1982年底的一天,魯冠球又一次主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那一年縣裡開會部署第二年的工作,一位領導在總結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成果時,隨口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