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修馬庫見這年輕使者竟信步朝那些人走去,面色大變,慌忙拉住他衣袖低聲道:“尊使,大公說話即到,還請移步到那裡。”賽戈萊納道:“不妨事,我去說句話,立刻就回來。”周圍人多耳雜,盧修馬庫不敢阻攔,只一個猶豫,賽戈萊納已經到了那隊男女跟前。
那些人不曾預料到這土耳其使者竟主動湊過來,一時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賽戈萊納見隊中有一位俏麗少女,年紀與自己彷彿,不禁大起好感,把頭湊過去看她胸前金花。少女面色一羞,朝後退去。賽戈萊納心中並無雜念,可旁人見這土耳其使者如此唐突,無不忿怒。少女身旁的一位青年戟指大喝:“兀那小賊!竟敢如此無禮!”賽戈萊納知道別人不高興,連忙解釋道:“我是看那金花啦。”青年聽得懂希臘語,怒道:“還敢狡辯!”賽戈萊納從懷裡取出那朵鳶尾金花道:“你若不信,你看,我這裡也有一朵。”
眾人霎時無不色變,那少女星眸驚閃,衝上前來大聲道:“我師哥呢?”賽戈萊納長嘆一聲道:“已經死了,還是我親手埋的。他力戰而死,不曾有絲毫退縮,真是義士,我是十分佩服的。”
他說的句句屬實,在眾人眼中看去,卻全是譏諷嘲弄之辭。少女花容慘變,倒退了三步,面上血色褪得乾乾淨淨。青年強壓驚慌,寬慰道:“尤利尼婭,師哥武藝高強,怎會被這小賊害了,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他說的是摩爾多瓦語,賽戈萊納並不明白。賽戈萊納只道那少女聽到親人去世有些傷心,推人及己,想到老師逝世時自己亦是如此失魂落魄,心中一酸,雙手捧起金花到那叫尤利尼婭的少女跟前:“他死前託我把金花交於你,權且收好了罷。”其實那刺客死時未確指交給誰,他欲取悅這少女,便隨口添了一句想象。
尤利尼婭一見金花,慘呼一聲,當即癱倒在地,捂面嗚咽起來,其情極為慘切。青年怒極,抽出佩劍來指著賽戈萊納鼻尖道:“今日就讓你血債血償!”他一聲令下,身邊三十餘人齊齊出劍,殺氣頓起。賽戈萊納看到他們的劍上俱有鋸齒,便知他們與刺客果然是一門之人。盧修馬庫見狀不妙,忙令衛兵上前彈壓。一隊重鎧衛兵撥開人群衝過來,把賽戈萊納護在中間。
青年高舉大劍,奮聲疾呼:“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家齊上,把這蠻子剮成碎片!”眾人轟然回應,盧修馬庫見局面將亂,立刻喝道:“是戰是和,自有大公定奪。你齊奧算個甚麼東西,敢在這裡自作主張,辱罵使者!”齊奧冷笑道:“蘇恰瓦城裡誰不知你盧修馬庫大人是奧斯曼的一條狗,不必繼續吠了。”盧修馬庫大怒,喝令左右把這叫齊奧的青年擒下。
齊奧不待衛兵上前,揮劍直取盧修馬庫脖下要害。盧修馬庫避之不及,眼見劍尖刺入咽喉,突然“鏘”一聲脆響,齊奧發覺自己的劍被另一把鋸齒劍別住。一個寬臉精悍的漢子從盧修馬庫身側閃出,手腕輕晃,一下子把兩劍鋸齒相鉤處抖開,各自撤回。寬臉漢子笑道:“齊奧你性子如此急躁,如何能濟得大事?”齊奧恨恨道:“馬洛德你賣師求榮,如今還有臉面來說這樣的話!”寬臉漢子也不氣惱,悠然道:“咱們斯文托維特派的門內恩怨,自然是要解決。只是如今國事當前,不可讓外人起了小覷我公國之心,師弟你以為然否?”
齊奧知道自己這大師兄劍法高明,遠在自己之上,殿外還有大公的親衛隊虎視眈眈,倘若真打起來,自己這三十幾人只怕十死無生,只得強嚥下怒氣,悻悻把劍插回鞘內。那少女握著金花,依舊淚水漣漣,幾名女弟子在一旁勸慰。
賽戈萊納看了不忍,想上去勸幾句,這時一名唱禮官忽然唱道:“摩爾多瓦大公殿下到!”盧修馬庫連忙拽了賽戈萊納到了殿中,諂媚道:“大公殿下已到,您可以上前去了。”賽戈萊納不明就裡,看到一個披著紫袍的耆耋老者緩緩走入殿內。這老者滿面皺紋,灰斑從生,雙目掩在下垂的眼皮下幾乎看不見,需兩位侍女攙扶才能走到座前,如積年老樹——就是摩爾多瓦大公亞歷山德魯了。大公身後還跟隨著一個身穿法袍的男子,這男子已經鬚髮皆白,雙目卻極有精神,而且身材魁梧,骨架奇大,法袍亦難掩他一身健碩肌肉。同為垂垂老者,他卻比大公矍鑠百倍。
賽戈萊納記起卡瓦納修士教的諸般禮節,於是半跪在地,以右手按在左肩,朗聲道:“摩爾多瓦大公殿下,願上帝保佑你。”在場眾人都大感滿意,覺得這土耳其使者雖答的古怪,總算尊重大公,算他知禮。
摩爾多瓦大公一面吁吁喘息,一面舉起手來,欲張口說話,喉嚨卻滾出一串含糊不清的聲音,彷彿有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