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主人是一個署了好幾任兩淮鹽缺的世家子弟。錢撈飽了,受不得站班鑽營的苦頭,乾脆就回家納福。他本來就是湘軍後代,世家出身,愛的是朋友,喜歡的是熱鬧,吃喝嫖賭又樣樣精通。乾脆把自己這個大宅子辦成了大清兩江公務員高等會所。大廳是賭場,兩邊廂房全是煙榻,上好的印度公班大土大家夥兒放開抽。秦淮河花舫的姐妹來來去去,陪著賭,也陪著上煙榻裝煙,其他更不為人道的事情,就是另外還有一個院子解決了。
大宅裡面還有專門的戲臺子。江寧白局,蘇州評彈,黃梅調一應俱全。雖然沒有老佛爺那些戲班子供奉場面大,可是輕吟小唱,自然也有一分韻味。廚師更是南蠻北侉俱全。只要你想得到,就能給你弄得到!方家這會所名頭,全江寧有名。
有些在鼓樓往西走那城外面半掩門的婊子,要是那位相好能帶他們進方宅,纏頭之資都能不要。
這個時候。大廳裡面正是賭得熱鬧。觀察,太尊之類的稱呼滿天飛。一堆堆守在江寧等徐一凡來的官兒們沒事兒做,聚在一起除了賭還是賭。有的人已經兩天沒閤眼了,抽菸都是用軟皮管子接在嘴邊匆匆過過癮頭就算拉倒。搖攤的那裡最熱鬧,擠了一堆人在旁邊記寶路。其他大小牌九,麻將紙牌,也同樣是無所不有。賭到興致起來,這些人連點官體也不要了,捲起袖子大呼小叫,個個兒都紅了眼睛。
有的身份特別的人,就不願意和這幫實缺府縣。或者候補道臺們在一塊兒湊熱鬧。在方家上房裡頭,也設了一桌麻將,幾位江寧跺一跺腳都要顫三顫的人,就在這裡一邊打牌,一邊輕聲商議事兒。
坐在最上首的正是江寧將軍玉昆。這次徐一凡召叢集官。可和他算是王不見王。大家互不相干。可蘇州大家望著榮祿,在江寧還不是望著他!他才從蘇州回來,拜訪的人物就是一堆一堆的,想從他嘴裡掏出句實在話。玉昆一概告乏擋駕。家人的話也是大人病了怕風,見不得客。可是今兒他在牌桌上,旁邊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清官人幫他看著牌,這傢伙眉花眼笑,哪點象有病的樣子!
“……北風碰!拍下來了啊……打哪章來著……這章怕是要放炮……”玉昆捏著象牙的麻將在那裡沉吟。旁邊小丫頭笑道:“阿爺好笨!現在北風已經是一底。剛才七條暗刻又是兩底。阿爺最近行大運,索性就做一把,湊一色再加三底,眼瞧著就是海底,說不定還有一底。加起來就是七底,阿爺你們打得是二四架。啊喲皇天,要是倒下來,這一副牌怕不是二千八百塊現大洋一家!”
玉昆笑道:“就聽你的!”說著就將手裡的四萬打出。將牌放倒,從小丫頭手裡接過京八寸的蘭花煙,狠狠抽了一口。
在他的下家是江蘇省臬臺劉永壽,是個翰林出身,京察一等外放的來歷。不過三十多歲年紀,就爬上了三司的位置,他手裡一副牌正聽著四七萬。卻瞧也不瞧那張拍出來的四萬,倒拆了一章六萬打出,陪笑道:“玉大人這位閨女正是蘭心惠質,真不知道大人怎麼調教出來的……我瞧著今兒日子也不錯,玉大人乾脆真正收了這個幹閨女也罷,卑職們說不得也是要賀一下表表心意的………”
玉昆大笑:“我可養不起這千金!”牌桌上另外兩人,一個是江蘇學臺蔣道忠,一個是現在護理兩江總督。江蘇藩司賈益謙。學臺倒也罷了,全省士子的師表,實在拉不下臉來湊這個熱鬧。黃敬之卻是淮軍出身,江湖門當精熟。別人打十三章牌,他可以打十七章。和那個小丫頭眼神一碰。悄沒聲的就遞了一章三條過去。那小丫頭扯著玉昆領子一邊撒嬌要給他裝煙,一邊纖纖玉手一抖,就已經將海底的牌換了過來。
這一把果然玉昆大勝,八千多現大洋下了腰。趁著他心情好,賈益謙陪笑道:“大人好手氣!……卑職等可沒大人這麼沉得住氣兒。徐一凡這出名的二百五一到,他向來是自成局面的,這官位倒也罷了,卑職等實在受不得這傢伙的折辱!在上海,他就逼瘋了一個道臺!真不知道他到了兩江,還要鬧出什麼來!”
蔣道忠一副理學模樣,摸著鬍子也狠狠的道:“但凡對朝廷有點忠心,誰願意和這二百五共戴一天!學生是打定主意,他來了江寧,學生馬上就告病,受不了給他來這個庭參禮節!”
劉永壽也在陪笑:“……不知道蘇州那位榮中丞,是不是靠得住的?說是武毅銘軍接了聖旨,準備改編成撫標兵,這到底靠不靠得住?”
玉昆雖然是旗人,但這官場的事情卻不糊塗,摟著小丫頭笑吟吟的看著三人,半晌後才擺頭笑道:“你們還不是聽說了徐一凡帶著幾萬人下江南,在天津還接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