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是您找我,是因為?”
“我們坐下再說吧。”她的神情一直是抑制不住的激動,赤裸裸地盯著我看,而我只能努力的忽視。
我在她對面坐了下來,離她如此之近,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她眼角的魚尾紋很明顯,那是一刀又一刀的歲月痕跡。
“你肯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約你見面吧。”她比我更忐忑不安,且不加掩飾。
我看著她那張熟悉的臉,搖了搖頭。
“康小姐,可以冒昧地問一下您父母的姓名嗎?”
“我沒有父親。”我把頭低了下去,侍者在這個時候送來了一杯咖啡,我順勢接了過來,淺嘗了一口,才接著說到:“我也沒見過我父親。至於我母親,我只知道她叫陳茹。”
“陳茹?”她把手撐在桌子上才沒失態。
“您認識我母親?”我也把身子往前湊了湊:“我對我母親也所知甚少,她從來不在我面前提起她以前的事,我也不知道她是否還有姐妹。”
她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又合上了嘴巴。我接著說到:“我昨天見到您只是覺得您挺眼熟的,後來GEOFF打電話跟我說您想見我,我當時覺得很奇怪。GEOFF又說,覺得我們很像,還開玩笑說我是不是你失散的女兒,我當時便想,或許您是我母親孃家的親戚,所以才答應跟您見面的。”
我故意把“失散的女兒”這五個字說的雲淡風輕,她卻不淡定了,眼眶都紅了。我趁熱打鐵,再次追問了一句:“黃女士,您認識我母親是嗎?”
“我…是的,我們是中學同學,不過很多年沒聯絡了。”她掙扎了很久才說出這句話,那種痛苦的表情讓我有些於心不忍,或許我應該開門見山的問她,或許這樣她會好過些。
“那您知道她老公是誰嗎?就是我的父親。”
“他……”她只說了一個字,就停下了,然後認真地打量了我一番,神情突然不再掙扎,悠悠地嘆了一口氣,眼睛又紅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突然這樣說,我有些不知如何應對,想表示驚訝,但臉部的神經不聽使喚,一個勉強的笑也扯不出來:“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母親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有關於你父親或是她以前的事嗎?”
“沒有,她從來不在我面前提,也不讓我提。我想,大概是我父親負了她吧。”
“那如果我跟你說,你會信嗎?”
她的語氣突然變成乞求,我想點頭,但動不了,只是定定望著她,看著她白皙卻滿是皺紋的臉,一時情難自控,便失言問了一句:“你才是我的親生母親,對嗎?”話一出口,別說是她,我自己也被自己嚇到了,如此一來,不就漏陷了?
“所以,你的出現不是因為巧合,是嗎?”她先是疑惑,然後有些蒼白了笑了起來:“是她讓你來找我的嗎?”
我搖了搖頭,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拐彎抹角了,心情突然無比緊張起來,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聲了,聲音也不像是我自己的聲音了:“她並不知道我來找你,她也從來沒跟我說過你的存在,是我自己發現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暗暗地嘆了幾絲氣,才紅著眼睛點了點頭:“是的,你和ALEXENDRE是雙胞胎,你比他早出世5分鐘,你是姐姐。”
儘管心裡早有了譜,但聽到她親口承認我還是像不知該作何反應。這種感覺像一次期待了一生的旅行,當你坐上那趟列車的時候,卻突然害怕起來,因為你不知道它即將要帶你去的地方,是不是你的夢想之城,又或者它中途依靠的站點是否會有你想看到的風景。沒有什麼,比幻想破滅更讓人失落的了。但是這種失落卻還夾雜著喜悅,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所以我如坐針氈。從我見到她和ALEXENDRE的相片開始,我就知道我是她肚子裡蹦出來的。但是一想到是她拋棄了我,不管是什麼原因或是有什麼苦衷,這麼多年對我不聞不問,我心裡就像堵了一塊大石頭。
她見我低頭不語,一時心急,眼淚就滾了出來,也不說話,只是低頭擦淚。
看到她的眼淚,我更加千思萬縷不得抽絲了,想遞兩張紙給她擦眼淚,只是她低著頭並沒有看到,我不知道怎麼稱呼她好,只好把紙巾放在她身前,把手抽了回來。費了好大的勁才說了一句:“當我看到ALEXENDRE的時候,我知道他是我兄弟,但並沒想到我們是雙胞胎。”
她擦乾了眼淚,抬起了頭,尷尬的笑了笑:“他的中文名字,叫康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