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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我爹爹是你殺死的……我媽媽也是你殺死的了?”

她縱聲狂笑著,笑聲淒厲,只聽得卓長卿掌心發冷,他從未想到人們的笑聲之中也會包涵著這許多悲哀悽悽的意味。

只見溫瑾又自緩緩抬起腳步:“我媽媽也是你殺死的了,是不是?”

她狂笑著,冰涼而晶瑩的淚珠,像是一串斷了線的珍珠,不停的沿著她柔潤的面頰流了下來,她重複的問著:“是不是?……是不是……”

她緩緩的移動著腳步,每一舉步,都像是一記千鉤鐵錘,在溫如玉心裡頭撞擊著。溫如玉枯瘦的身軀,緊緊地貼在牆上,她顫抖著伸出手指:“不要再走過來,知道嗎?不要逼我殺死你,不要逼我殺死你……”

溫瑾的笑聲更淒厲了:“殺死我……哈哈,你最好殺死我,你殺死了我爹爹,殺死了我媽媽……”

哪知——

她話聲尚未了,溫如玉竟也突然縱聲狂笑起來:“我殺了你媽媽,哈哈——我殺了你媽媽……”

突地——

卓長卿只聽“轟”然一聲,木石塵砂,漫天飛起。

他一驚之下,定睛望去,只聽溫如玉慘厲的笑聲越去越遠,這女魔頭竟以至強至剛的內家真力,在牆上穿了一個大洞,脫身而去,遠遠傳來她淒厲的笑聲:“我殺了你媽媽……我殺了你媽媽……”

剎那之間,笑聲劃空而過,四下又已歸於寂靜,只有溫瑾與卓長卿的呼吸之聲,在這寂靜如死的夜色中響起一些聲音,但卻又只是那麼微弱。

溫瑾還自呆呆的站在地上,瞪著失神的眼睛,茫然望著漸漸平息的砂塵,她僵立著的身軀,漸漸也起了一陣顫抖。

終於——

她再也忍不住激盪的心情,失聲痛哭了起來,卓長卿只見她身軀搖了兩搖,然後便像是一縷柳絲般虛弱的落到地上,他心頭一跳,再也顧不得別的,縱身掠了過去,一把摟住她的纖腰,惶聲問道:“姑娘,你怎樣了……”

但是溫瑾又怎會聽得到他的聲音,她只覺心中有泰山一樣重的悲哀,北海一樣深的仇恨,要宣洩出來。

但是她此刻除了痛哭之外,她什麼也不能做,她再也想不到自她有生以來,就一直愛著她、照顧著她的姑姑,竟會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不管在別人眼中,對她的姑姑如何想法,但是那麼多年,姑姑在她看來,卻永遠是慈藹而親切的。

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所有她一生中全心倚賴著的東西,全部像飛煙一樣的消失了。

“我該怎麼辦……爹爹、媽媽,你們怎麼不讓女兒見你一面……”

她痛哭著低語著,爹爹、媽媽,在她腦海中只是一個模糊而虛幻的影子,她捕捉不到,而且也看不真確——但是——溫如玉的影子卻是那麼鮮明而深這地留在她腦海裡,她無法擺脫,難以自遣,十餘年來的愛護與關切,此刻竟像是都變成了一條毒蛇,緊緊的咬著她的心,人類的情感,情感的人類,生命的痛苦,痛苦的生命:“啊,為什麼蒼天對我這樣殘忍……”

她哀哀地哭著,眼淚沾溼了卓長卿的胸膛,他不敢移動一下,他知道此刻蟋伏在他胸膛上的女孩子的痛苦,他也領受得到她的悲哀,他看到門外已有了一線淡淡的曙光,但是晚風很冷,他不知道黎明前為什麼總會有一段更深的黑暗和更重的寒意。

於是他讓她蜷伏在自己的懷抱裡,領嘗著這混合著悲哀、仇恨、寒冷,但卻又有一絲淡淡的溫馨的滋味。

沒有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一個安慰的動作,因為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多餘的,他只是輕輕地擁偎著她,直到她哭聲微弱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珠光黯淡了,曉色卻明亮了。

卓長卿感覺到他懷中的溫瑾哭聲已寂,鼻息卻漸漸沉重起來,他不知道她是否睡了,但痛哭之後的女子,卻常是容易入睡的。

於是他仍未移動一下身軀,只是稍為閉起眼睛,養了一會兒神。

清晨的大地是寂靜的,潮溼而清冷的寒風,雖然沒有吹乾樹葉上的朝露,卻吹乾了溫瑾的眼淚。

他看到了他。

他感覺到她身軀的動彈,知道她醒了,他垂下頭——於是他也看到了她。

這一瞥的感覺是千古以來所有的詞人墨客都費盡心機想吟詠出來,卻又無法吟詠出來的。

因為世間還沒有任何一種語言和文字能描敘出這一瞥的微妙。

郎是生疏的感情的成熟,分離的感情的投合,迷亂的感情的依歸——既像是踏破鐵鞋的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