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的一響,劍已在桌上。
一盞天燈,慢慢地升起,升起在十丈高的旗杆上。
的燈籠上,五個鮮紅的大字:“關東萬馬堂。”
紫杉少年們斜倚著柵欄,昂起頭,看著這盞燈籠升起。
有的人已忍不住冷笑:“關東萬馬堂,哼,好大的氣派。”
只聽一人淡淡道:“這不是氣派,只不過是種訊號而已。”
旗杆下本來沒有人的,這人也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已在旗杆下,一身白衣如雪。
他說話的聲音很慢,態度安詳而沉穩。
他身上並沒有佩劍。但他卻是江湖中最負盛名的幾位劍客之一,“一劍飛花”花滿天。
紫衫少年倒顯然並不知道他是誰,又有人間道:“訊號?什麼訊號?”
花滿天緩緩道:“這盞燈只不過要告訴過路的江湖豪傑,萬馬堂內此刻正有要事相商,除了萬馬堂主請的客人之外,別的人無論有什麼事,最好都等到明天再來。”
忽然又有人冷笑:“若有人一定要在今天晚上來呢?”
花滿天靜靜地看著他,突然一伸手,拔出了腰懸的劍。
他們的距離本來很遠,但花滿天一伸手,就已拔出了他的劍,隨手一抖,一柄百鍊金鋼的長劍忽然間就已斷成了七八截。
這少年眼睛發直,再也說不出話來。
花滿天將剩下的一小截劍,又輕輕插回劍鞘裡,淡淡道:“外面風沙很大,那邊偏廳中備有酒菜,各位何不過去小飲兩杯!”
他不等別人說話,已慢慢地轉身走了回去。
紫衫少年們面面相覷,每個人的手都緊緊握著劍柄,卻已沒有一個人還敢拔出來。
就在這時,他們忽然又聽到身後有人緩緩說道:“劍不是做裝飾用的,不懂得用劍的人,還是不要佩劍的好。”
這是旬很尖刻的話,但他卻說得很誠懇。
因為他並不是想找麻煩,只不過是在向這些少年良言相勸而已。
紫衫少年們的臉色全變了,轉過身,已看到他從黑暗中慢慢地走過來。他走得很慢,左腳先邁出一步後,右腳也跟著慢慢地從地上拖過去。
大家忽然一起轉過頭去看那第一個斷劍的少年,也不知是誰問道:“你昨天晚上遇見的,就是這個跛子?”
這少年臉色鐵青,咬著牙,瞪著傅紅雪,忽然道:“你這把刀是不是裝飾品?”
傅紅雪道:“不是。”
少年冷笑道:“如此說來,你懂得用刀?”
傅紅雪垂下眼,看著自己握刀的手。
少年道:“你若懂得用刀,為什麼不使出來給我們看看?”
傅紅雪道:“刀也不是看的。”
少年道:“不是看的,難道是殺人的?就憑你難道也能殺人?”
他突然大笑,接著道:“你若真有膽子就把我殺了,就算你真有本事。”
紫衫少年一起大笑,又有人笑道:“你若沒這個膽子,也休想從大門裡走進去,就請你從這欄杆下面爬進去。”
他們手挽著手,竟真的將大門擋住。
傅紅雪還是垂著頭,看著自己握刀的手,過了很久,竟真的彎下腰,慢慢地鑽入了大門旁的欄杆。
紫衫少年們放聲狂笑,似已將剛才斷劍之恥,忘得乾乾淨淨。
他們的笑聲,傅紅雪好像根本沒有聽見。
他臉上還是全無表情,慢慢地鑽過柵欄,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往前撞。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又已溼透。
紫衫少年的笑聲突然一起停頓——也不知是誰,首先看到了地上的腳印,然後就沒有人還能笑得出。
因為大家都已發現,他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個很深的腳印,就像是刀刻出來一般的腳印。
他顯然已用盡了全身每一分力氣,才能剋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動和憤怒。
他本不是個能忍受侮辱的人,但為了某種原因,卻不得不忍受。他為的是什麼?
花滿天遠遠的站在屋簷下,臉上的表情很奇特,彷彿有些驚奇,又彷彿有些恐懼。
一個人若看到有隻餓狼走入了自己的家,臉上就正是這種表情。
他現在看著的,是傅紅雪!
劍在桌上。
每個人都已坐了下來,坐在長桌的盡端,萬馬堂主的兩旁。
萬馬堂主還是端端正正、筆直筆直地坐著,一雙手平擺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