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優美的詩是以弗雷·路易斯·德萊昂的“一個漆黑的夜晚”和“萬籟俱寂”的詩句開頭的。他翻譯得很簡單,並非缺乏技巧,他找到了無論如何都能表達原著的粗獷的氣魄的詞句。埃爾·格雷多的畫解釋了這些詩句,而這些詩句又點出了畫的真義。
①特雷莎·德阿維拉(1515—1582):西班牙主教加爾默羅會白衣修女、神秘主義者、作家。
菲利普已形成了對理想主義的輕蔑的思想。他向來熱愛生活。在他看來,他遇到的理想主義大多是生活的怯懦的退縮。理想主義者退卻了,因為他受不了人們你爭我奪的生活;他沒有力量去奮鬥,因此就認為這種鬥爭是庸俗的;他是虛榮的,當他的同伴們並不像他看待自己那樣對待他時,他便以輕蔑同伴來聊以自慰。在菲利普看來,海沃德屬這種型別,儀表堂堂,無精打采,眼下太胖又禿了頭,依然珍愛他那殘存的俊俏的容貌,依然精心地計劃在無法確定的將來作出一番成就;而在這一切的背後是威士忌和在街巷中庸俗的尋花問柳。與海沃德代表的人生相反,菲利普要求讓生活聽其自然。卑鄙、墮落和殘廢都不能使他感到不舒服,他主張人處於赤裸裸的、無掩飾的狀態。當小氣、殘忍、自私或者色慾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得意地搓著雙手:這才是事情的本來面目。在巴黎,他就已經明白既沒有醜的也沒有美的,而只有真實:對美的追求是多愁善感的表現。為了擺脫一味追求美,他不是也在一幅山水畫上畫了個巧克力的廣告嗎?
然而,在這兒他似乎預感到某種新的東西。好久以來,他一直猶豫不決地去接近這新東西,只有現在才意識到這一事實;他覺得自己就要有所發現,他模糊地覺得這裡有比他過去崇拜的現實主義更美好的東西;但這種美好的東西當然不是怯懦地逃避人生毫無生氣的理想主義。它太強大了;它是剛強有力的;它接受生活的一切歡樂、美與醜、卑劣與英勇;它仍然是現實主義的;但它是達到更高境界的現實主義,在這種現實主義中,事實被更加明亮的火照亮、改造了。透過那些已故的卡斯蒂爾貴族的嚴厲的眼光,他似乎能更深刻地看待事物;那些聖徒的姿態乍看起來似乎是瘋狂的、被扭曲了的,現在看來似乎有某些神秘的意義。但他說不出這到底是什麼含義。這好比他接到的一份重要電報,但卻用一種他不懂的文字寫的,他怎麼也看不懂。他老是在探索人生的意義。在他看來,這兒倒給他提供了一個人生的意義;但這個意義是晦澀的、含糊不清的。他感到困惑不解。他彷彿看到了像是真理的東西,好比在暴風雨的黑夜裡藉著閃電你可以看到山脈一樣。他似乎認識到一個人的生活不需要靠機會,因為他的意志是堅強的。他彷彿認識到,自我剋制也許和屈服於戀情一樣的強烈,一樣的活躍。他似乎還認識到精神生活也可以像一個征服了多種領域和探索未知的世界的人的生活一樣的豐富多彩,一樣千變萬化,一樣富有經驗。
LⅩⅩⅩⅨ 菲利普和阿特爾尼的談話被一陣噔噔的上樓梯的聲音打斷了。阿特爾尼為從主日學校回來的孩子們開門,他們喊著笑著走進來了。他快活地問他們學了些啥。薩利來了一會兒,轉達她母親的口信說父親在她預備茶點的時候要逗孩子們玩;阿特爾尼開始講漢斯·安徒生的一個童話故事。他們並非靦腆的孩子,很快地得出菲利普並不可怕的結論。珍妮過來站在他旁邊,不久,就坐在他的腿上。在孤寂中生活的菲利普置身於一個家庭的圈子中,這還是第一次。當他的眼光落在沉浸於童話故事的漂亮的孩子們身上時,他眉開眼笑了。他這位乍看起來顯得有些古怪的新朋友的生活,現在似乎具有完全的自然美。薩利又進來了。
“喂喂,弟妹們,茶點準備好了。”她說。
珍妮從菲利普的腿上溜下來,他們全都到廚房去了。薩利開始在這張西班牙長桌上鋪桌布。
“媽媽說,要不要她也來跟你一道用茶?”她說,“我可以招呼大家用茶。”
“告訴你媽媽,假如她肯光臨作陪,我們將不勝驕傲和榮幸。”阿特爾尼說。
在菲利普看來,他不論說什麼話都非使用修辭學上的華麗詞藻不可。
“那麼我也給她擺上。”薩利說。
過了一會兒,她端來了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有一條大小兩個疊合的麵包,一塊奶油,一罐草莓果醬。當她在擺食物時她父親跟她打趣。他說她該談戀愛了;他告訴菲利普說,她很驕傲,說她對那些在主日學校門口成雙列隊等待能榮幸地護送她回家的追求者們理都不理。
“你別說了,爸爸。”薩利溫和、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