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銅四方盆裡的銀炭燒得紅通通的,滿室裡盡是桔香,倒把床頭枕邊的殘荷香壓下去不少。陳演喝著金華酒,看著齊粟娘吃了一碗湯泡飯,抱著齊粟娘道:“好在你進食無礙,孕吐也不多,也難怪咱們查覺得晚。”低頭看著她,低笑道:“再說,你那會兒只記得吃醋,哪裡還能想這些……”
齊粟娘紅著臉瞪了他一眼,給他舀了碗羊肉桂圓湯,“少喝些罷,先墊墊……”
陳演放下酒杯,接過湯碗,用小勺慢慢喝著。齊粟娘看著他微帶疲色的臉,想了想,小心翼翼柔聲道:“天寧寺地行宮怎麼樣,不用太費事修整罷?銀子可夠?”
陳演看了齊粟娘一眼,笑道:“你放心,誰不爭著討皇上的好?汪、鄭、程八大總商,私下都和我商量,如果能請著皇上臨幸他們地園子,他們就捐款子整修揚州三汊河、裡下河河道和范公堤。”得意道:“這幾處河工都不算河道管轄,而算民政。揚州府一時撥不出銀子,我正愁著呢,這會兒可不著急了。皇上若是去一處,我能就收二萬兩,皇上若是八處都去,我就能收十六萬兩,皇上若是能住一晚,我就能收四萬兩,皇上若是住上十日,我就能收——”
齊粟娘聽得陳演半點不瞞把外頭這些公事趣事兒說與她聽,比當初方成親時閒話更是體已,滿心歡喜,笑得不行,“難怪你對修整行宮不上心,你現在是恨不得行宮馬上倒了,你好把皇上直接送他們園子裡去住罷?”
陳演哈哈大笑,放下碗,重重親了齊粟娘一口,“還是夫人明白我。”齊粟娘掩嘴直笑,“那些鹽商也很明白你,否則也想不出這樣地法子來攛掇你。”一面給陳演舀飯,一面又道:“你可小心些,行宮那邊可別讓人挑出毛病來。”
陳演一邊扒飯,一邊連連點頭,“太子是個愛奢華地,最是挑剔,又不是個寬和人,我會小心的。”犯愁道:“曹大人接過三回駕,這回皇上若是去江寧,怕還是要在江寧織造府裡住。他原本最會料理這些事,現下卻把十七八個昆弋班子召進鹽運使府裡,閉門不出。鹽商們又一個個都想出新主意,討皇上地好,我以前又沒辦過接駕的事,想找他問問都不方便。”
齊粟娘想了半會,“就像戲子們是曹大人包了,你也將迎駕行宮修整、歌舞、遊園、飲食這些事兒包給鹽商?他們要體面,定是不敢懈怠地,你只管皇上行程、護駕、接見臣工。便是飲食不放心,揚州名廚多是鹽商府裡的,咱們找的也是他們,只要連坐擔保,送入時讓司膳上人多嚐嚐……”
陳演慢慢放下飯碗,站起來在床邊來回走動,沉吟道:“再過三天就是大年,皇上正月十二日出宮,必要在清口溜河套逗留一月左右,加上路上地行程,到揚州怕是三四月了。讓鹽商們先做起來,兩個月後看看…便是不好……時間也來得及……”
齊粟娘看著他道:“最要緊,皇上在清口視察河工,難說會不會把你召過去,曹大人不管,你又不在,這裡的事兒如果不事先安排好,怕是兩面都放不下心來……”
陳演猛然站住,側頭看向齊粟娘,“你說得是,清口那個溜淮套大是不妥。原是張大人離任前,我還在清河時就開始籌備,當初也和我商議過。沒料到他調了吏部尚書,我又調了揚州府,對清口那邊的事便插不上嘴,只能乾著急。好在河臺也算是謹慎,非要把皇上請過來看察,想來皇上確是會召我過去的……”
齊粟娘笑道:“既是把那些事兒包給鹽商,免不了要在皇上面前提一提,皇上仁德,必是要召來見駕,再賜些字啊、匾啊地。這樣體面的事兒,你一發說個價,叫他們捐了,也省得你絞盡腦汁去想法子讓皇上臨幸他們的園子。”
陳演哈哈大笑,一**坐到床邊,“到底是皇上跟前呆過的人,我怎麼就沒想起皇上喜歡賜字賜匾?”
齊粟娘撇嘴道,“皇上有八賜,賜匾、賜字、賜宴、賜食、賜銀、賜物、賜見、賜官。當初我跟著太后在江寧織造府,皇上最愛乾的就是看戲,開宴。宴席每日都有,最多的一天有一百多桌,都是各府官員供應,曹大人地虧空也不是白來的。江寧織造府裡皇上題地匾還少麼?”又笑道:“後來我跟著皇上到德州,乾爹李知府可是個能吏,我聽乾孃說,他一總兒全抱給德州的查姓皇商,便是德州行宮也是皇商出錢蓋地,如今那皇商可是直隸長蘆鹽區的總商了,北查南程,也是富得流油。”
陳演抱著她大笑,“好,我就聽你地。明日就去和周先生商量,議個章程,再和八大總商共議,免得咱們家這點兒底子全賠給了皇上開宴。”
齊粟娘卟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