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勤掉過頭來,“小嫂子,俺那兒還有兩罈子烏金糯米酒,明日你給她一塊兒捎過去。她的生辰,小嫂子也陪她喝幾杯。和她說,陳大人不在,俺沒法登門賀壽。俺下回兒押船到天津,就尋法子去瞧她。”
離著立冬日沒幾天,風已是肅冷,十全十美大席面擺在了空蕩蕩的內室裡。滿室裡雖是冷落,外頭廊上和屋裡卻擺了上百盆紅旱蓮,旱蓮盛開極是婀娜。或是因為缺了水,又是有葉無花的異種。終見著不如十四阿哥的通直齋外的水蓮一般,帶著勃勃生機。
蓮香一口喝乾了小金盅兒裡的烏金糯米酒,將半葉、比兒等丫頭們都趕了出去,又將一臉
蕊兒推了出去,關緊了屋門,將冷風兒都擋在了外
齊粟娘坐在桌邊,看著已是空了大半的酒罈兒,笑著道:“好在這酒綿軟,我的酒量能應付一兩壇,倒沒料著你也是個——”蓮香面上嫣紅,歪歪扭扭地走了過來,捱到她身邊,一把抱住了她的頸脖,伏在她背上,喃喃道:“夫人……”
齊粟娘頓時笑了出來,微微扭頭蓮香,“醉了?”
蓮香用力搖著頭,“沒……沒醉……我沒醉……”勉強抬起了頭,眯著眼兒看齊粟娘。
齊粟娘越發好笑,“呆愣愣地瞧什麼呢?又不是沒見過。來,我扶你在床邊上靠靠。”
蓮香面上酡紅,在床柱兒,拉著齊粟孃的手不放,慢慢摸索了兩遍,喃喃吶吶道:“我還記得,當年在清河的時候,夫人的手上長著繭子……”
齊粟娘原想給她倒碗茶,被她拉在一起坐在床邊,聞言笑道:“來揚州也有四年多了,日裡養尊處優,那繭子早沒了。虧你還記得。”
蓮香雙眼迷著,似是在回憶過去,“那時節,我在老太太身邊,每日不過端茶、倒水,陪老太太說話,平日裡便是傻玩,身邊還有粗使丫頭服侍……十月半天拿拿針……除了死了的大爺,三爺、四爺們見著我都叫一聲蓮香姑娘……便是老太爺和做官的二爺,也從沒說過我一句……雖是個丫頭……許家小姐們都不及我過得既體面又自在……”慢慢撫摸著齊粟孃的手,“我的手上……半點繭子都沒有生過……我沒法子和夫人一樣吃那些苦頭……我只能呆在深宅大院裡……”
粟娘輕輕拍著她的手,“能不吃苦是你有福氣,要惜福。”細看蓮香,“日子過得真快,你也長大了……那會兒你長著一排劉海兒,時時甩著你的小辮兒,在我床前走來走去,勸著我吃藥,天天笑嘻嘻,日日裡快快活活——”齊粟娘驀然頓住,驚道:“蓮香——”
蓮回過神來,抬袖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方要說話,齊粟娘反握住她的手道:擔憂道:“可是連大當家——那邊房裡——”面上微一猶豫,仍是道:“待會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行!”尖利的聲音驀然響起,刺得齊粟耳膜生痛,她愕然看向蓮香。蓮香臉上血色全褪,一把抓住齊粟孃的胳膊,顫聲道:“不……不能去……”
齊粟娘又是異又是著急,“是不是——是不是那房裡又使什麼手段—我去和大當家說——”說話就站了起來。
蓮香撲上去,伸出雙臂緊緊抱住齊粟孃的腰身,死活不讓她動身,“沒事兒,一點事兒都沒有!”將頭埋得低低的,靠在她腰上,“你放心,我提防著她呢,她尋不到空子的。”
齊粟娘聽著她聲音似是穩穩的,懷中的身子卻是痙攣般抖個不停,那裡會放心?她暗沉著臉尋思了半會,“蓮香,你放心。我和大當家有些交情,我去和他說——”說罷,不顧蓮香驚慌的拉扯,便要站起。
眼見著齊粟娘掙開她的手,轉身要走。蓮香的慌張和顫抖突然間全收住了——她匆匆拭去臉上的淚水,站起拉住齊粟娘,閒閒笑道:“夫人,我就是一時醉糊塗了才鬧呢。哪裡又會出什麼事?便是我不算得寵,爺為了後宅安寧,也沒得縱著她亂來的道理。夫人識得爺這些年,還不知道他的性情兒?”
齊粟娘一愣,不禁停住。蓮香笑著拉著齊粟孃的手,“夫人,我這會兒鬧了一場,酒倒是醒了,卻有些餓。方才光顧著吃酒,趁著這席面還沒有冷,咱們再嚐嚐杭州外庖的手藝。”
齊粟娘見得她果真清醒明白,話也說得頭頭是道,再想想連震雲的性子,便也放了心,笑著罵蓮香,“你日後可少喝酒,不是個能沾的。”
蓮香笑著拉齊粟娘坐下,給她舀了碗雙筍歸田園濃湯,看著她一勺勺的喝了下去。齊粟娘瞟了她一眼,“怎的了?瞅著我不挪眼兒,我什麼時候長成賽天仙了?”
蓮香掩嘴笑著:“只是想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