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齊粟娘慢慢替他扇著風,只待他打起呼嚕,方輕輕放下,悄手悄腳到桌邊取了草邊兒過來繼續編,將蒲扇放在膝上,不時停手拿扇子替他趕蚊子。
過個半個時辰,陳演被齊粟娘推醒,接過她遞來的涼水一口喝了,便聽到堤上開工的鑼聲,連忙站起,取了牆上斗笠就要出門。
繡笠到手一看,笠邊上圍了一圈細草寬片兒,又輕又掃陽,陳演回頭看了齊粟娘一眼,笑著道:“等我回來一起吃飯。”說罷,匆匆去了。
齊粟娘微微笑著,送著陳演去了。她轉身摸了摸屋外水缸裡被太陽曬得滾燙的水,戴上另一頂竹笠,取了扁擔水桶,走了半里地,到外頭井邊打了兩桶涼井水,挑在肩上,一路吱呀走著,回了草屋。
齊粟娘低頭看了眼被磨出線的白銀條紗衫兒,輕嘆一聲,“白糟糕了好東西,哪有穿這衣裳擔水的。到底是過慣好日子,把這些都忘了。”
齊粟娘在門前眺望,一百二十里長,七十丈高的高家堰,被太陽曬得泛著刺目的白光。齊粟娘以手搭額,眯望看去,一群群修補堰壩的河工如螞蟻一般蠕動著,看不清到底哪一個是陳演。
齊粟娘收拾了矮桌上地河圖書籍。將一小筐裡白蘿蔔從屋角拖出。舀了水缸地水。將蘿蔔上地黃泥刷洗乾淨。裝了一盆向不遠處地五間棚子走去。
棚子裡有十個大灶。十五個做飯地婆娘。還未到做飯時辰。正在一起說笑。見得齊粟娘過來。連忙站起。便要跪下磕頭。齊粟娘連忙道:“嫂子們。我還小呢。經不起這樣地。好歹讓我積點福。”
眾婆娘一樂。便要過去接了她手上地東西。“嫂子們。我幹我地。你們說你們地。”齊粟娘走到案板邊。拿了菜刀。往她們一笑。低下頭去一刀刀地把白蘿蔔劃開。
“夫人這是做泡菜?”有婆娘問道。
齊粟娘點點頭。笑道:“聽說這回巡下來。堰上老舊朽壞地地方不少。他怕是要在這裡呆一段日子。這天氣。泡菜兒下粥又開胃又實在。”
“夫人說得是。我們這兒也做了泡菜。不過大罈子地。不及夫人自個兒做地精細。”
齊粟娘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婆娘們看看時辰,也散了開去,洗菜淘米刷鍋,給高家堰上五百名河工做晚飯。
夏日晝長夜短,天色全黑的時候,已是極晚,空氣中有了些涼風。
齊粟娘洗完澡,換了漂藍布褂兒,正在樹下晾衣。陳演匆匆向草屋子奔來,一頭大汗對她道:“粟娘,對不住,我回來晚了,你吃了沒?”
齊粟娘向他一笑,伸袖給他拭了拭汗,一起回了屋。先遞了碗水給他,指著一盆濃粥,兩大碗菜,笑道:“我又不動彈什麼,肚子不餓,等著你回來一起吃。”
西瓜已是切開,齊粟娘塞給他一瓣,“先墊墊,我去給你倒洗澡水,洗了澡吃飯清爽。”
陳演笑著接了,坐在矮凳上,一邊吃,一邊看著齊粟娘用屋角的井水滲了水缸裡的水,給他備了兩桶洗澡水。
陳演抹了把嘴,過去提了水桶,夾著乾淨衣裳,繞到屋後竹棚裡脫光,認真洗了,換衣出來,進屋便把齊粟娘抱了個滿懷,“我洗乾淨了。”
齊粟娘掩嘴笑著,“先去吃飯,你累了一天也不消停會。”陳演吻了吻齊粟娘,“我不過是巡堤,那些挑石補壩地河工才真累。”仔細看了看齊粟娘,“你也曬黑了些,下回別和我來了,太辛苦。”
齊粟娘推他坐下,一邊舀粥,一邊埋怨道:“我不來,你豈不是更辛苦,哪裡還記得這時候回來吃飯?還記得晚上要睡覺?”
陳演哈哈大笑,“說得是,有你在,我就算不記得吃飯,也要記得睡覺。”齊粟娘連啐他幾口,把碗送了過去,“縣老爺同灶吃飯,這粥就是實在些,我聽她們說平日裡都是漂水看得見米呢。”
陳演笑著接過,拿筷
土豆燒肉,“終於有肉了,你看這肥油。粟娘,你
齊粟娘瞪了他一眼,陳演又是一陣大笑,一口吞了肥肉,一邊嚼一邊美滋滋地道:“粟娘不愛吃肥肉,便宜了我。”
齊粟娘失笑,“看你饞到那樣,在家裡我沒有給你吃肉麼?”
陳演指了指外頭的高家堰,笑道:“天天坐衙吃肥肉,和天天上堤吃肥肉,怎麼能一樣。”又皺眉道:“堰壩年年都要維修護理,但沒想到我走了一年,就糟成這樣,這一年的河事……”
“接替你的河丞呢?他怎麼說?”
陳演苦笑道:“他手上已經有了調令,換了個大縣做主官,支吾了幾句,我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