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又心是做夢。
四更鼓驀然敲響。
連大河心裡打了個突。他披衣下床。四兒迷糊道,“怎麼了……”
急急的敲門聲在院門上響起,“大河哥,大河哥,不好了……”
夜風從敝開的窗戶刮入蓮香房中,將空無一字的信紙吹得飛起,飄落到蓮香院外的葫蘆湖中,轉眼不見了蹤影。
蕊兒從葫蘆湖中被撈了起來,已是嚥了氣,房樑上解下的蓮香,下身還在淌血,連大河怔怔看著兩人的屍身,重重跺了跺腳。
“大河哥……”連大船哭喪著臉,“怎麼辦……蓮姨奶奶好像還懷著兩個月的孩子……我們都不知道……她就這樣上了吊……她怎麼就這樣想不開……還有蕊兒,她都跟了大當家十五六年了……”
連大河嘆了口氣,“你不用怕,這不關咱們的事。是大當家親口吩咐半葉,讓她請蓮姨奶奶寫信請夫人來淮安的……”他轉頭看向院內,搖了搖頭,“蓮姨奶奶若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就算知道大當家對夫人的心思,不願意寫信哄夫人來淮安,也不會走這條路……”
連大船打了個哆嗦,慌張道:“大河哥,我……我再沒和別人說過夫人的事……更不會和蓮姨奶奶說……”
連大河看著蕊兒被葫蘆湖水泡得青白的臉,還有她腳上繫著的石頭,“蓮姨奶奶不知道,蕊兒卻難說了。她可是跟了大當家十五六年,半葉一個丫頭都能看出來的事,她會看不出來?”
“半葉是看著扇子猜出來的……蕊兒她是怎麼知道的……”連大船左右看看,悄悄道,“那事兒我都不知道……”
連大河沉默半晌,“她……怕是隻要看大當家的臉色就明白了……她不比桂姨奶奶蠢……她只是心性兒比桂姨奶奶好……難怪夫人喜歡她……”
連大船恍然,“難怪這些年來,她一直用心服侍蓮姨奶奶,怕是早明白將來正室夫人……只是……”連大船悵然看著蕊兒左腳上,用五彩絛帶系得緊緊的石頭,“蓮姨奶奶我明白,她和夫人那樣的情份,若是知道內情了,無論如何是不會寫信的。她本來就不得寵,再這樣擋了大當家的好事,怕就沒得好下場……蕊兒她又何必非尋死不可……”
“蓮姨奶奶死了,她以後還有指望麼……難不成現在再去投靠桂姨奶奶?”
“夫人喜歡她……”
漕運總督衙門鐘鼓樓上傳來了亮更鼓聲,天邊已是開始泛白,連府的老爺快要起身了。連大河慢慢向連震雲歇宿的桂香院走去,“她太明白了。夫人若是知道蓮姨奶奶自盡了,大當家的夢,就該醒了……”
正文 第十六章 等待辭官的北河河總(一)
卷著官道上的落葉,帶起了塵土,揚上了半天,陽。
天灰茫茫的。
出了陝西地界,通向京城的官道上,十多騎快馬擁著兩輛藍暱圍布的暖車一時急一時緩地行駛著。明納德看了看天色,吩咐下人到前頭探路,準備午間打尖歇息後,便調轉馬頭,到了第二輛馬車邊。
他揭開車簾,看著仍是昏睡的何圖華,嘆了口氣。他心中想要埋怨少爺捨命去救北河河總,多管閒事。但想著陳大人這一月在地溝裡,把吃食、毛氈盡著受傷的少爺,自個兒瘦得脫了形,凍傷不輕,終是保著少爺等到了他們,卻又無語。
總歸是互不相負。
正午的太陽驅走秋日的肅寒,探路的奴才領著眾人進了一處不過三四條街的小鎮,街上的行人雖是不多,但陝西羊泡饃的香味兒飄了滿街。
明納德指使著下人包下家勉強能入目的小店,催促店家準備乾淨飯食。
他等著奉皇從京城裡趕來的御醫走下馬車,連忙陪笑問道:“郎供奉,我家少爺還沒醒過來。這傷到底要緊不要緊?”
頭雪白的老御醫,已正四品的內廷供奉,他苦笑道:“明管事,何大人至多過三日便會醒過來,只是他受的傷重,虧了元氣,怕是要將養過三四年才能恢復。”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