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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信

王歌: 見信如晤。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在陌生的城市住下了。 或許你已經發現了我沒有參加高考。 不必為我擔憂,也不要去找我,我很好,從沒有這麼好過。 你也考完數學了吧,現在應該是我們每晚都會在圖書館裡相見的時間。 雖然我覺得我大機率會回來找你,但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既然如此,就把這封信,當作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見吧。 很早之前我對你說過,我不答應你的表白,是因為我有更加重要的東西要去追尋。 你應該猜到了,這個更加重要的東西,就是自由。 這並不是我一時衝動做出的選擇,是我在很早之前就計劃好的事情。 很長時間以來,我一直在為這個目標進行努力,自由幾乎已經成為了我的執念。 我是一定要走的。 憑你那麼聰明,應該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了吧? 嘛,才寫下這麼幾個字,我和你的那些回憶便已經開始在我的腦海裡浮現,來回碰撞,揮之不去。 已經開始不捨了呢。 仔細回憶了一番,發現我們之間的相處大多都是你在說,我在聽。 我很喜歡聽你說話,聽你向我分享一些很瑣碎的事情,很溫馨,很有趣。 我從小就沒有朋友,在家裡說什麼話也不會有人聽,所以漸漸就沒有了表達欲。 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了,我應該會是一個很無趣的女朋友吧? ——本來還想再多寫一下我對你的感情,以此來證明我確實是喜歡著你的,可仔細想了想,既然已經離別,那說得再多,也不過是鏡花水月,徒增遺憾罷了。 能說的我在之前便對你說過,仔細想想,在信裡我能夠對你說的,大概就只有‘抱歉’兩個字。 抱歉,王歌。 以前一直是我在聽你說,既然這是最後一次相見,那便換你來聽我嘮叨一下吧。 我家裡的事情你應該大致清楚,我就不再多提了。 我就只向你表達一下我內心的感受——或者你把這當成傾訴、吐槽,也可以。 我很痛苦,王歌。 不止是家庭帶給我的桎梏,還有道德倫理與我個人意志的強烈衝突。 我厭惡這個家,厭惡無能易怒的母親,厭惡沉默懦弱的父親。 可是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告訴我,這種思想是不對的,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生我養我的父母,我應該感激他們才對。 於是,我一邊對我的家人感到厭惡,一邊又對這種厭惡感到內疚。 滿是束縛的家庭在折磨我,愧疚的內心又在侵蝕我。 在強烈的痛苦中,我做出了現在的決定。 即:逃離現在的生活。 請不要誤會,我並不是在逃避問題,恰恰相反,我逃離,是為了更好的解決問題。 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我所接受的道德觀念與我的個人意志相沖突,那便說明它是錯誤的——至少對我並不適用。 這話大概有些太狂妄了,可是你知道的,王歌,我的思想總是和絕大多數人都不太一樣,總有些奇怪。 在我看來,觀念有可能會欺騙我,可我的感受不會。 我所感受到的窒息、壓抑、痛苦,它們是那麼的真實,深入骨髓,它們不會騙我。 人類的歷史上曾經出現過許多奴役別人的方法。 打上鐐銬,用以奴役行為;文字之獄,用以奴役言辭;八股取士,用以奴役思想。 但是啊,王歌,從古至今,五千年文明,從來沒有出現過哪一種奴役,可以奴役我們的感受。 感受之自由,是每一個人最底層、最自我、最無法剝奪的自由。 在我還沒有變得麻木之前,我的感受永遠不會騙我,痛苦就是痛苦,它永遠都不會變成快樂。 所以,我確認,我的觀念出現了一定的錯誤。 可我依然內疚,依然痛苦。 因為,這份觀念,早已深入我的內心和思想,成為了我的一部分。 甚至連我的三觀都是依據這份觀念為基礎建立起來的,現在要我否認這份觀念,那豈不是直接將我整個人都否認掉了嗎? 在經歷過最初的痛苦與絕望後,我開始逐漸意識到,我的思想,正在被我從小到大建立起的觀念所束縛、奴役。 即使我脫離了父母的掌控,這些年來形成的觀念卻不會被改變,這份束縛依然會存在,高高在上,凌駕於我的思想。 就像被施以黥刑的囚犯,即使刑滿出獄,被刻印在臉上的恥辱標記卻不會消失,會伴隨著他們的一生。 得出這個結論後,我更加痛苦了,甚至曾一度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未來,無法忍受不自由的自己。 可凡事總有兩面性。 在痛苦的同時,也讓我對自由、這個宏大的命題,產生了更深層次的思考。 到底什麼是自由? 現實世界如此諸多無法擺脫的枷鎖,該如何實現自由? 我想要的自由,又該是什麼模樣?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