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翦還要矮上半截,他慢慢悠悠地回身坐到樹下的石墩上,“都走光了,早就走光了。”他看了一眼丹饕,“正如這位大士所言,仙人亦知天命,眼見東海天柱危在旦夕,誰還會有清修的心思?”
“那麼您為什麼還留下?”
老仙人呵呵一笑:“老夫是蓬萊山的土地。人走光了也好,清靜!”他又細細打量了敖翦,“其他人都往外面跑,怎麼你這龍娃子卻要往這鑽?”
敖翦見老人一眼識破他龍族的身份,也不再隱瞞,道:“我父王是南海龍王,因病重多時,此到蓬萊乃為求藥而來。”
“哦……百善孝為先,娃子確實不錯。”他瞅了一眼丹饕,似乎打一開始就看穿了他的身份,意味深長地笑道,“難怪貪獸擇而未食。看來你運氣不錯!要是這山上的仙人沒跑光,以他們那迂腐的性子,只怕你在山門前跪上百日也求不到半條草根。”他把柺杖一椿落地,仍是慢慢悠悠地繞過白石神宮,“隨我來……”
“篤──篤──篤──”
柺杖敲在石道上的聲音悠遠而清脆,老仙人一步步地走著。
自蓬萊之始,無仙無靈,乃至百仙匯聚,為世人趨之若鶩,到而今洞室已空,仙蹤渺渺,也不過是一眼春秋。
繞過了那些仙人修築的亭臺樓閣,老仙人帶著他們越走越深,簡直是到了連仙人都不會進入的偏僻之所。
一座山壁之前,抬頭只見這崖壁高聳入雲,上滿盤桓了無數碧玉藤蘿,掛滿白晶的花骨朵,脆弱得彷彿一捻就碎,讓人不忍伸手觸碰。
“仙人也曾經是凡人,免不了為表象所惑。蓬萊仙山,自有福地洞天,像這種山溝峭壁,不會有人想到這裡清修。”
老仙人舉起手裡的柺杖,看似隨便地敲了敲巖壁,白晶的花蕊受了震動一時間全部從花萼上往下掉,碎了一地。厚厚的一層碧玉藤蘿居然像簾子一般自行卷了起來,後面的巖壁震盪著左右分開,彷彿一堵巨大的石門。
迎面一股極為豐沛的仙氣,只見不見天日的山腹中,白玉瓊石成田,其中一眼螢光湧泉,靈氣正是自那泉口溢位。
湧泉靈水滋潤瓊田,田中長了如朵朵叢雲般的靈芝草,顏色白如皚雪。
老仙人道:“此乃養神芝。當然,沒有凡間皇帝以為一株可活千人的神奇,不過活死人,肉白骨,卻還是做得到。”他隨意點了點其中一枚足有象耳大小的養神芝,“不過對於本身與天地同壽的龍族,用處卻是不大。”
敖翦沒想到連靈泉孕育的養神芝也沒有用,當下有些著慌了:“那……那麼該當如何?”
“年輕人還真是沈不住氣。”
老仙人看向丹饕,抱臂一旁的豪壯男人很有共鳴也很穩重地點了點頭。
“前不久也有位龍王爺來向老爺子我求藥,不過老爺子不喜歡驕傲的年輕人,既然有本事,何必來打蓬萊山的主意?不過你是個很有意思的小娃娃……你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弱小,卻仍願意盡己所能承擔屬於自己的責任。”老仙人用柺杖指向泉水,“此乃蓬萊山中靈泉水脈,源頭處有一枚靈珠。靈珠得天地之靈氣,聚日月之精華。水得其神養靈芝,地得其潤生瓊玉。若能摘取靈珠,龍王之疾可愈。”
“我可以做到。”鮫人族在水中技巧可說在海族之中堪稱最強,別的不好說,游泳敖翦可在行。
老仙人慢慢說道:“別說老爺子不提醒你這個小輩,這通往靈珠的暗河深藏地底,水流湍急,又需得逆水而上,其中兇險實在難以預料,小娃娃可要想清楚了。”
“我能做到。”
老仙人頗感意外地重新打量這個藍色的鮫人青年。
丹饕似早有所料,默然地盯著那清瘦卻筆直如松的背脊。
敖翦此去可說是極為冒險,然而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及,也沒有人能夠代替他去承擔屬於自己的責任。相處多日,丹饕清楚這條小魚看似柔軟實則堅韌的脾性,所以他沒有阻止他,甚至還伸出大手在他薄削的肩膀上重重一按。
熟悉的力度,讓儘管堅持但心裡仍沒底的敖翦猶如吞下了一顆定心丹。
丹饕無聲的支援在任何時候都能讓他彷徨的心安穩下來,他忍不住抬頭朝那頭大妖怪,像是讓丹饕不要擔心,卻也更像是給自己信心般,露齒一笑:“我一定能平安回來,繼續當你的食物。”
丹饕對於前半句還是能理解的,但後半句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但眼下卻不是計較的時候。
敖翦雖然沒有在暗河遊過的經驗,但也經年在鮫人族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