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位三載。地位日益穩固,說到底聖上還是喜歡文臣的,這幫人嘴皮子再厲害,也沒法顛覆江山社稷。可是武將就不同了,尤其是你張永貞,功勳卓著,手下強兵悍將無數,皇上睡覺都不踏實。這時候一幫言官攻訐你。朝廷就會順手推舟。宋朝的狄青,岳飛是怎麼死的。功高震主,皇上不喜,文官惶恐,自然就難逃一死。本朝也不例外,平定寧王之亂的陽明公乃是當世聖人,心學的創始人,門生弟子無計其數。不就是因為功勞太大,威望太高,受到群臣妒忌,陽明公後半生不得不半隱半退,專注講學,實在是無可奈何的自保之道……”
洪敷敎滔滔不絕,講述著眼下的處境,相比起來,張恪比王陽明當時還要糟糕,他的功勞更大,手上計程車兵更多,也更年輕,若是任由他發展下去,皇帝早晚會寢食不安的。
說到了最後,洪敷敎問道:“永貞,你知道眼下最大的危險是什麼?”
張恪微笑道:“聖眷衰了!”
“沒錯,既然知道,你怎麼還敢貿然報功啊,聽說皇上拿到捷報之後,哭天搶地,連木匠活都不做了,跑到太廟向列祖列宗宣耀嘞!要是知道老酋沒死,聖上不一定怎麼恨你呢!”
洪敷敎說完之後,盯著張恪,又是氣又是急,焦慮惶恐,不停地大口喘息。
看著老師的樣子,張恪的心裡暖呼呼的,別管如何疾言厲色,老師都是真心待自己啊!
“恩師,您說的都對,可是弟子斗膽問一句,若是我不說老奴被打死了,朝廷會給我送糧食嗎?”
此話一出,洪敷敎的眼睛頓時瞪圓了,喉嚨裡像是塞了東西一般,吐不出,咽不下,別提多難受了。
張恪說的沒錯,他就是從登州趕來,那裡有水師,有糧食,可是登萊巡撫袁可立就是扣著不發,要不是欽差駕臨,根本運不走糧食。
長生島上計程車兵已經餓了三天了,要是他在晚來幾天,怕是就要死人了!
一想到這裡,洪敷敎剛剛的氣勢一下子就洩了,他所思所想都太遠了,長生島計程車兵,還有張恪,他們想的只是怎麼活下去!
為了大明渡海鏖戰的有功將士,沒有死在建奴的鐵騎之下,反而要被自己的人餓死,這是何等荒謬,可是就活生生髮生在眼前,發生在了自己愛徒身上!
此時洪敷敎再看張恪瘦削的身形,大大的眼睛,心中越發酸楚,眼淚止不住流出。
“都是為師錯了,是為師錯了!永貞,你有什麼冤屈,只管說出來就是,為師拼著官不做了,我也要回京到金鑾殿上理論去,我就不信,大明朝能這麼對待功臣嗎?”
張恪滿不在乎地笑道:“老師,您都說是聖眷衰了,去京城還有什麼用。其實從弟子投筆從戎,我就料到了今天。大明朝專門有一幫人,他們沒有本事做事,就盯著別人,雞蛋裡挑骨頭,忠臣孝子也被他們逼得離心離德!”
張恪語氣平靜,彷彿說的不是自己一樣,可是越是平靜,洪敷敎就越是擔心。
“永貞,的確有一般宵小之徒,可是永貞你千萬不能生出什麼不臣之心啊,我大明朝二百多年,還從來沒有大臣能作亂呢!就算你兵多將廣,只要皇上一道聖旨,也沒幾個人能和你一條道跑到黑。”
洪敷敎顯然不知道張恪在遼東打造了全新的體系,那些手下計程車兵對朝廷真沒有什麼敬重。但是有一點他說的是對的,張恪遠遠沒有實力造反。
“哈哈哈。老師,弟子也沒想著造反。”張恪笑道:“老酋真的死了!”
剛剛一番對話,洪敷敎已經下意識的以為老奴還活著。現在居然聽到老奴死了,他遲疑半晌,一把揪住了張恪的胳膊。
“你小子別逗老師了,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吧?”
……
回到大戰的當晚,老奴被搶救回軍營,經過檢查。後背被旗杆砸了一下,並不算重,前胸被鐵砂子擊中。打碎了一根肋骨,造成拳頭大小的傷口。
軍醫官連夜搶救,幫著把爛肉清理乾淨,重新用最好的金瘡藥包紮起來。老奴悠然轉醒。
汗王沒有死。建奴全軍上下都鬆了一口氣。
皇太極聽到訊息之後,甚至有點小失落。無論如何,汗王還活著就是好事情,按照老奴的意思,是想繼續和張恪死拼,不破長生島,死不回頭。可是皇太極擔心老奴的身體,再加上接連失敗。軍心動搖,他已經放棄了打下長生島的妄想。
經過勸說。老奴終於同意退兵,數萬建奴灰溜溜離開了復州,向著瀋陽撤去。
可是他們離開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