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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愁悶的陰雲一掃而光,莫名的興奮鼓舞著他,情緒頓然煥發起來。當下便趾高氣揚朝西廂房走去,長廊裡女人特意為他安的柵門靜靜敞開著,似是迎接他的到來。邁進柵門一刻他的心情有點複雜,第一次女人暗中召他的情景恍然躍在眼前,充滿底氣的腳步稍稍有點猶豫,都想退縮了,院裡命旺傻嘰嘰的笑立時給了他鼓舞,抖擻精神,挺著腰桿進去了。

少奶奶燈芯坐裡屋納鞋底,捏長針的兩根手指靈巧而白晳,納一針便在頭髮裡捋一下。烏黑的頭髮縮成一個碩大的髮髻,上面插一枚綠色翡翠骨朵,爐火薰染著她的臉,發出鎮定自若的光亮。二柺子隔窗巴望一會,裡面的人像是被某件事專注了,頭也不抬一下。二柺子難在了院裡,一時竟記不起來的目的,難道僅僅是來向她表示幸災樂禍的麼?猶豫中目光觸見炕頭並排擺著的一對鴛鴦枕頭,碎花炕單上那攤血瞬間殷紅出來,眼睛被美美刺了一下,這才想起曾對女人是存過喜歡的,自己男人的第一次正是綻放在這炕上的。眼下自己卻視她為敵人,為對手,要從她手裡奪得想要的東西。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呢?他竟讓自己搞糊塗了,忽然發現幾時心裡竟種下了管家六根的影子,像是要幫他完成什麼。這麼一想便覺害怕,不是怕裡面的人,而是怕自己。像是洞見一個長久埋伏在心裡的秘密,而這秘密又是那麼的不能見天日。

錯愛(3)

他還怔忡著,裡面說話了。進來呀,既然找來了還怕甚?燈芯並沒抬頭,目光都未掠一下,納針的動作還那麼專注。二柺子乾笑兩聲,不進了,我來看看鳳香,她不在我另處找。說著話倒縮著往後退,不料正好跟傻兮兮瞅他的命旺撞上了,命旺讓他一腳踩疼了,揚手給他一嘴巴。二柺子咧了咧嘴,這傻子,打人倒是一點不傻。

二柺子終於覺得自己不是幹大事的料,發現這點他很痛苦,沮喪再次包圍了他。

這個夜晚,二柺子家裡迎來了客人。芨芨天一黑便出了門,這騷貨,騷得一天到晚門都不知道進了。

客人不是別人,正是油坊的新巴佬七驢兒。七驢兒進了門,也不見外,將手裡提的禮當放桌上,大模大樣就給坐下了。二柺子慌得說,你看你,來就來,還提個禮當做甚哩?七驢兒笑著說,頭次來,說甚也不能空著手。

放了茶,拾了饃,二柺子就坐油燈下等。

按他的判斷,七驢兒這是無事不登門,他七驢兒現在是誰?下河院女人的紅人,座上客,油坊大巴佬!能平白無故到他家串門?

七驢兒先是不吭聲,坐油燈下望,一動不動的眼神令二柺子頭皮發麻。眼看望得二柺子坐不住了,才說,也沒甚事兒,就是想跟你喧喧。

喧,該喧,是該喧。二柺子應著聲,卻不知道該喧甚。

院裡,還過得順心?

順心,順心得很,二柺子連連點頭,趁空又給七驢兒續滿了茶。七驢兒笑笑,你看你,手抖個甚,我又不是少奶奶,也不是命旺,看把你嚇的。

我嚇麼?二柺子抬起頭,不相信地盯住七驢兒。不怕,我有甚怕的?

你是不怕,可我怕。七驢兒道。

你怕甚?二柺子忽地抬頭,一臉不解。

怕馬巴佬,怕六根。

他們……

冤哪——

七驢兒說完這句,不說了,專心致志喝茶。喝得那個有滋有味,直把二柺子腸子都喝出來了。二柺子猛就奪過他茶杯,喝個甚,不就一個茶麼,喝個甚?

嘿嘿,嘿嘿,你還是怕,比我怕。七驢兒陰陽怪氣地說。

我怕個頭,大不了——

大不了咋?七驢兒忙把眼神湊過來。

不說了,不說了,喝茶,喝茶吧。

接著又喝。直到巷道里響起芨芨的腳步聲,兩個人誰也沒再說二句話。七驢兒不想見芨芨,起身告辭。臨走,突然又丟下一句話。

這趟回來前,我見了一個人。

誰?!

你舅舅,二瘸子。

菜子下種的季節再次來臨,連著三場透雨潤得誰都心裡癢癢,恨不能找下河院多租些地種。少奶奶燈芯帶著木手子到南北二山窪裡走了一遭,見有不少陰坡可開耕,遂發下話,有人手的儘可墾荒,開出的地租子頭年免,二年減半。溝里人的熱情被極大地調動起來,縱是人手不多的也爭著要開耕。二柺子終於被派上用場,給墾荒者量地埂劃地皮。溝里人到現在還不大習慣稱他管家,仍是一口一個二柺子。下河院這位新管家一開始便讓溝里人小瞧,跟六根的威嚴比起來,二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