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從來沒聽過師父用如此溫柔寵溺的語氣說話,就算當初對自己也不曾。他的聲音總是淡淡的,就是關懷的話也帶著一份疏離和教導的意味。就像初雪安靜的落在屋簷上,冷清又寂寞。
這個孩子,對他是不同的吧。師父從不做違背自己本心的事。這個叫幽若的即將成為他徒弟的孩子,他是真心疼愛並喜歡著的吧……
她快速點了胸口兩個|穴道,硬嚥下喉頭湧上的那一股鹹腥,頭輕輕靠在樹上,慢慢閉上眼睛。
一直抱著僅存的最後一絲希冀破滅了……
傻傻的用力說服自己收徒的事只是摩嚴世尊一手安排策劃,如今看來,真的是師父發自本心的決定,沒有任何人或者外力逼他。
不由得苦笑一聲,自己又何嘗不知呢,師父雖然是以大局為重的人,卻從來都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威脅還有逼迫的。
她聽見自己的心一點點破碎的聲音,不想再在這呆下去了,想離開,可是卻捨不得。歷經千辛萬苦,跋山涉水而來,回到最初的地方,只是想離他再近一點點,只想再多聽他說說話,感受一下真實的有他的存在。可是見到的,卻不過是這樣的場景。
天空中有片片鵝毛般大小的雪花飄飄揚揚的落了下來,寒風呼呼的吹著,手腳和心都慢慢凝結成冰。
“尊上還是吃點東西再睡吧,我好不容易做的,可捨不得倒掉。”
她看著幽若開門出來,轉過身揹著某人調皮的吐吐舌頭,門開的那一瞬間,依稀閃電般有看到師父坐在桌邊的白色衣角。
忍不住伸出手去,卻只抓住無限的虛空。
她看著幽若蹦蹦跳跳的跑回去睡覺,進的卻是當初自己的房間。
絕情殿那麼多間房,她卻為何偏偏要住那一間?師父把她的東西都扔掉了麼?因為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一片雪花落在她手心,冰涼冰涼,是徹骨的寒冷。
收回手,轉而緊緊握住懷裡的鈴鐺,握住那個他們師徒關係的憑證,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如今,她是不是應該把這鈴兒也送給幽若呢?仰頭,看著雪花漫天飛舞,想哭可是哭不出來。
在樹上對著房門呆呆坐了一晚上,雪越下越大。她的頭上肩上都落滿了積雪,一動不動,彷彿變作雪人,和滿枝椏桃花融為一體。
聽著房內不時傳來的咳嗽聲,腦中不斷閃現的是當初在這庭前與他相處的一點一滴。手腳慢慢冰冷麻木,心凍到連痛楚都感受不到了。
天快亮了,該走了。
她僵硬起身,抖抖身上的積雪,腳步虛空踉蹌。突然輕輕一聲鈴響,遲鈍的低下頭望,見手中緊握的鈴鐺不小心從僵硬的指尖滑落在地。 ……
檀香嫋嫋,輕煙瀰漫。
房中白子畫對著一碗桃花羹整整坐了一整晚,雖然知道那東西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看的。可是不想吃,也不想親手倒掉。就好像回憶,滿滿一缽,不肯觸碰,亦不肯遺忘。
萬籟中突然聽見一聲輕響,猶如從另一個時空傳來。匆忙幾步開啟門,卻只看見空落落的院子裡一片銀裝素裹,白雪皚皚。
又幻聽了麼,為什麼總有鈴聲在耳邊響個不停?
白子畫無力的倚在門邊,手指深陷柱中。依舊清冷傲岸,孤高出塵,只是面色蒼白晶瑩,眼神歷經蒼然中是掩飾不了的疲憊。
97。罪孽深重
“神尊。”
竹染看著花千骨與雪花一同輕盈而又腳步虛浮的飄落在他面前,翻飛的裙角慢慢合攏,似乎沒有重量般,林中雪地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看到竹染,花千骨茫然的抬頭一笑,目光卻沒有焦點,眼神是絕望後的一片死寂,瘦弱單薄的身影看上去脆弱而悲哀,沒有一絲生氣。
想當初就算要死不活倒在他家屋門口,她也從沒有放棄過。就算被他推下懸崖走投無路,她依然倔強的堅持著要活下去。可是小小一件白子畫收徒的事,卻能叫她喪失所有求生的意志麼?
為什麼?他不明白……
竹染手微微握緊,那樣仿若一片死水的神情竟像極了當初的那人。心底隱隱有些作痛,垂下眼簾,再抬眼時又恢復成平常的傲然不羈。
“你剛從長留回來麼?不說一聲就偷偷跑去,異朽君很擔心你。”
花千骨微微一愣,回過神來:“你知道他是誰?”
竹染點頭,眼中頗有深意。
花千骨心道也是,異朽閣的存在明裡暗裡加起來近千年,竹染被逐到蠻荒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