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流雙在那裡興奮的自言自語,說什麼:「小寶寶到底是男還是女呢?若是個男孩兒,該給他做幾把木刀木劍之類的,還有胎毛筆是一定要做的,城裡哪個師傅做的好呢?倒是得好好選一選。嗯,要是個女孩兒,便該做幾個布娃娃,女孩兒都喜歡這些東西。」
他悄悄探頭一望,只見流雙正倚在榻上,手裡做著一件紅緞子面的小襖兒,白薯本不欲理她的,但那襖兒實在是精緻非常,不由得爬了起來,蹲在邊上細看。
如此過了六七日,這天夜裡,流雙在燈下給寶寶做一雙小鞋子,正往上面繡虎頭呢,忽聞外面一迭聲的嚷嚷,她和白薯嚇了一跳,忙披衣出去,只見一個院子裡燃了數不清的火把,當先一人她見過,便是蘇州玉湖老宅子裡的族長和馮夜白的大娘。
只見這夥人氣勢洶洶,總有三百來人,彼時府中姐妹男僕甚至連總管馮清等都被綁著押了起來,待所有人都逼到眼前,人群中閃出一個秀麗女子,竟上來一把將白薯拖了下去,惡狠狠的笑道:「呸,你個死妖精,這回我看你往哪兒逃呢。」
流雙嚇了一大跳,她也是個強悍女子,哪管那女人是什麼身份,忙下來將白薯拖到自己身後道:「你是誰?為何闖進府裡對白薯無禮?他可是爺要娶過門的,現在又是懷著身孕,若出一點兒閃失,你休想活著走出去。」
冷不防那女子哈哈狂笑了一陣,然後得意道:「呸,別噁心人了,我今日就要讓他有閃失,怎麼著吧?告訴你,這府裡共有九十八個僕人,除了表哥和你還有這個死耗子精外,其餘的全捆在這裡呢。還有我那隻會向著別人的好妹妹無雙!」說著,那秀麗女子瞪了眼同樣被捆在院子中的無雙,又瞪向流雙,恨道:「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個厲害法兒!」
流雙聽見那句耗子精,大大的吃了一驚,回過頭去看白薯,只見他面色慘白,一隻手扶著門框,竟在微微顫抖,接著人群中的族長和王氏也走了出來,那王氏站在高高臺階上對眾人道:「你們眼前的這個白薯,其實不是人,而是一隻耗子精,在蘇州的時候,他已經被無念大師和有極道長打回了原形,可惜夜白被他迷惑,竟不顧人倫天理,強行將他救走。他們走後,我和族長日思夜想,這留一個妖精在世上,不是道理,白娘子和許仙那不過是虛無傳說而已,所以我們這才帶著合族的子侄和家丁來此收取這個妖精,等到夜白從京城裡回來,我們再好好開導他,想必他也是一定能夠看開這個道理的。你說你們也是的,一個男人受孕,也不想想是怎麼回事,竟還都以為正常。」
她說完了,底下的人便全都明白過來,這些人是早就策劃好了的,大概是知道馮夜白要奉詔進京,從馮夜白走的那天開始,他們就派人暗暗調查府中的人數和動靜了。
想那皇帝召見的幾個朋友皆是青年俊才,蘇州離京城甚近,也有的是青年才俊之人,這事兒又不是什麼秘密,想要得知實在不是困難之事,因此才晝夜急行趕來,方能夠馮夜白前腳一走,他們後腳就闖了進來拿人。否則他們看見白薯受孕,怎的一點驚訝之色都沒有,顯是根本就調查好了的,時間上拿捏的也忒巧了。
當下馮清站出來道:「你們是蘇州老宅的人,離著這兒十萬八千里遠,爺雖是你們馮族中人,但也早說過,這裡府中的事,你們也管不到。白薯是人也好、是妖也好,爺不去追究,我們當下人的不害怕,實在不勞族長與夫人千里迢迢奔波而來,如今你們把這府鬧得這副樣子,爺知道了,只怕不會很高興吧。」他說完,那些下人們也都跟著激動的叫嚷起來。
恨得族長和王氏牙根兒都癢癢,大聲叫道:「反了反了,夜白被這妖精勾了魂兒,你們也都被迷惑了。阿桑,把這些下人都給我押進下人房裡,不許走漏了一個,尤其要看好那個吃裡扒外的小蹄子。」
又有欒大夫走上前來高叫道:「白薯已有七個月的身孕,你們不能如此待他,否則動了胎氣……」不等喊完,那王氏已氣的風度全失,潑婦般第吼道:「把這個妖言惑眾的老東西給我拖下去,快拖下去,你們這些賤奴,竟被一個耗子精迷惑,真是不知好歹。」話音剛落,忽聽身旁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夫人,他們被迷惑了,我卻沒有。」她連忙回頭一看,原來卻是流雙,只見這丫頭先前還護著白薯,如今卻眼也不眨的盯著他,含淚咬牙切齒的問道:「你……真的是耗子精嗎嗎?」
白薯早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嚇得懵了,他現在懷著孩子,根本使不出什麼法力來,聽見流雙問,想了半晌,方垂下眼睛點頭,他知道流雙痛恨老鼠,這一來自己再也得不到她的關懷庇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