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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部分

,最後還奉送一碗帶著些油花的豆腐海帶湯。

徐仲昭的年紀大了,晚飯不敢吃太多,只要了一碗蔬菜蛋花粥和一個小窩頭;徐霞客則要了一份油汪汪的蝦仁貽貝番茄醬炒米線,然後回頭看看,發現在這食堂裡吃飯的,多半是些粗短打扮的“體力勞動者”,比如街上拉人力車的車伕、碼頭扛大包的苦力之類,但吃的飯菜居然也不比自己兄弟差……而在大明內地,即使是號稱豐饒的江南水鄉,底層百姓也是絕對吃不起這等飯菜的。至於北方各省,更是連縉紳之家也未必能頓頓吃上白麵米飯——可見這“澳洲人”的治下,百姓的日子確實是相當的好過,比大明治下強得多。

一想到這裡,徐霞客的心中就不禁百味雜陳……回到為民旅社的房間裡,徐仲昭稍事洗漱便徑自睡下,

而徐霞客則跟往常一樣,在桌上點了一根“澳洲洋蠟”,然後攤開一本簿子,提筆磨墨,寫起了今天的筆記——在徐霞客數十年的旅行生涯之中,每天不管多麼勞累,都要把當天的經歷和觀察記錄下來。有時跋涉百餘里,晚上寄居在荒村野寺裡,或露宿在殘垣老樹下,他也要點起油燈,燃起篝火,堅持寫遊歷日記。

“……今日觀臨高街市,果然百貨雲集、地埠物豐,不見有凍餓之人。縱是販夫走卒、長忙短工,亦有精米粉條可食。縱是髡酋頭目,雖素號豪奢,其實聽聞自奉甚儉。不似江南故園,紈絝子弟窮奢極欲,黎民百姓難得一飽……憶昔年淮北之地,終年大旱不雨,飛蝗蔽天。米價每石銀四兩,民間以糟糧腐渣為珍味,或食樹屑榆皮。於是流丐滿道,多枕藉死。江南亦滋擾不寧,常有小股盜匪伏於叢莽之中。

再觀今日髡人治下之瓊州,政通人和,百廢俱興。雖髡人大興工商,被世人譏為捨本逐末,然米糧蔬菜售價無一不賤,庶民無飢寒之苦,已然為亂世樂土矣!餘著實不勝唏噓,心中頗有惴惴……”

越來越深沉的暮色之中,徐霞客正在燭光下摸著鬍鬚,皺眉苦思著日記裡的措辭語句,卻忽然隱約感覺窗外居然漸漸亮了起來。於是,他便暫時擱下了筆墨,好奇地抬頭從視窗探出去一望,登時驚訝得目瞪口呆:只見旅社門前的街道兩邊,那一根根他原先猜不出用途的柱子上,此時都已經點亮了燈火。煤氣燃燒的火焰在玻璃罩後面跳躍著,不但比燈油燭火亮得多,即使最好的“澳洲洋蠟”都無法與之相比……

一處接一處的燈光沿著街道延伸出去,一直到他目力不及的地平線盡頭。放眼望去,整個東門市彷彿都是一片光明的海洋。明亮的煤氣燈火下,一些婦女搬了個板凳在借光做針線活,招攬生意的小販和夥計則在高聲的吆喝,各種吃食攤子一字排開,看上去既溫暖又舒服。

“……噝——不想竟然真的是路燈,還不止是一條街……這起碼得有一百,不,二三百盞燈吧!澳洲人居然這般豪奢,用得起這麼多的油蠟來照明?!這氣魄都比得上大明宮廷了!”

作為一名見多識廣的旅行家,徐霞客知道北京皇宮裡的永巷兩旁都有石燈籠,每晚點著照亮。此外在他拜訪過的一些豪門府邸裡,偶爾也有一兩處類似的石燈籠,這已經是極奢侈的事情了。想不到臨高的澳洲人居然這般鋪張,把整個城鎮都照耀得如此透亮!這得花費上多少錢財啊?!

望著這一派璀璨如星河的輝煌燈火,徐霞客搖了搖他的腦袋,似乎要將那種不可置信的感覺甩出去一些……對於眼前這個奇異的城市,他發現自己不管怎麼試圖去理解,也照樣會陷入不能解讀的迷思。最後,他只得關上窗戶,躺倒在床榻上,發出一聲長長的感嘆,作為這一日種種神奇見聞的結尾:

“……區區一夥澳洲流民,漂洋過海而來,盤踞瓊州荒僻小縣數年,以澳洲之法務農興商,便能營建得如此興旺。不知那些髡人的澳洲母國之地,又該是何等繁華富庶的景象?真是恨不能親眼一觀啊!”

遺憾的是,徐霞客對“澳洲國”的上述美好遐想,其實統統都是純屬虛妄——徐霞客先生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在他所處之地南方的萬里之外,那些“真正的”澳洲人身邊,卻根本沒有喧鬧的集市,沒有明亮的街燈,更沒有各式各樣的精緻美食,只能看著漫天璀璨的銀河星斗,聽著席捲荒野的狂風呼嘯,身邊只有滋味古怪的野菜和野果、實在難以下嚥的烤袋鼠肉、奇形怪狀的荒草和樹木,紛至沓來的鱷魚、蛇和毒蜘蛛……身邊的鄰居除了那些石器時代的土著野人,還有一群自帶作死天賦的波蘭佬……

——雖然這些可憐的“真…澳洲人”,確實是跟盤踞瓊州臨高縣的五百“真髡”來自同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