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安置這顆定時核彈的駐華美軍最高司令官史迪威中將,正待在上海南邊的杭州灣水域,金山衛港口外的聖路易斯號輕巡洋艦上,死死盯著艙壁掛鐘上的指標,憂心忡忡地等待著核爆的時刻到來。
——按照五角大樓原本制訂的核打擊計劃,是準備以上海虹橋機場為前線基地,在這裡起飛B…29“超級空中堡壘”轟炸機編隊,攜帶原子彈去轟炸剛剛被選定為新中國首都的北京城。
誰知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原子彈和B…29轟炸機剛剛運抵上海,虹橋機場就遭到蘇聯援華航空隊的偷襲,全部飛機連帶航空燃油倉庫都被炸燬,連機場跑道都遭到了嚴重破壞,短時間內根本無法修復。而作為備選基地的杭州筧橋機場,又因為杭州守軍的主動起義反正,在上海陷落之前就已經被插上了紅旗。
無奈之下,史迪威將軍只能安排船隻,想要把原子彈重新運走。不料吳淞口炮臺的守軍卻在這個時候倒戈起義,封鎖了黃浦江航道……滯留於長江口附近的美國艦隊,一度想要摧毀吳淞炮臺,強行闖入黃浦江把原子彈運走,但卻在吳淞口遇到了紅軍魚雷艇的偷襲和俯衝轟炸機的攻擊,一番激戰之後,一艘輕巡洋艦和兩艘驅逐艦在長江口的灘塗被擊毀坐沉——想要再把沉重的原子彈從上海運出,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
徹底沒了主意的史迪威將軍,只得拍發密電向華盛頓彙報請示,而隨即得到的回覆是:就地起爆!
說實在的,對於華府這道如此慘無人道的命令,史迪威中將內心是很牴觸的。但無奈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於是,他只得將原子彈放進上海外灘滙豐銀行大樓的地下金庫,安裝上定時起爆裝置,然後鎖上金庫,用磚塊和沙包堵住滙豐銀行的大門,最後率領剩餘的美英盟軍和僑民,從南方的金山衛撤出上海。
此時,運載僑民和士兵的自由輪已經全數駛離金山衛,逃往南方的舟山和臺灣,只有史迪威將軍和他搭乘的聖路易斯號輕巡洋艦,依然冒著被紅軍飛機投彈轟炸的危險,在上海以南海域徘徊不去。
因為,史迪威中將必須要親眼確證原子彈的爆炸,才能卸下心頭的重擔:這件集美利堅人類希望之神光的核子最終決戰兵器,如果在起爆的時候出了什麼岔子的話,那麼已經撤離上海的美軍,真是除了乾瞪眼之外就沒有半點辦法——萬一原子彈上的定時起爆器失效,或者外灘那些被拋棄的“中國盟友”沒能抵抗到核爆發生的時刻,而是在此之前就讓紅軍戰士衝進了滙豐銀行,並且解除了原子彈上的定時引信,從而讓一顆完好無損的美國原子彈落到了中國的布林什維克手裡……那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至少史迪威中將自認為是扛不起這份責任的,到時候鐵定是要上軍事法庭坐牢房了!
而更讓他感到心煩意亂的,還有坐在同一條船上的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當得知美軍竟然要在上海外灘使用原子彈的時候,這位出生和成長在中國,像中國人多過像美國人的基督教長老會傳教士後代當即怒不可遏,揮舞著拳頭要跟史迪威拼命,嘴裡高喊著“這是本世紀白宮在中國犯下的最大錯誤,這場背信棄義的核打擊不會嚇倒任何敵人,只會把那些原本對美利堅有好感的中國人統統趕到布林什維克那邊去!”
——從內心和邏輯上來說,史迪威其實很贊同司徒雷登大使的說法,但出於一名軍人的職責,他只能吩咐部下把這位情緒過分激動的大使先生拖出去,丟進給水手關禁閉的小黑屋裡冷靜冷靜再說……好吧,聽著艙壁那一頭隱約傳來的咆哮聲和敲打聲,司徒雷登大使估計一時半會兒是怎麼也冷靜不下來了。
那麼,要不要索性做得再過分一些,給他打一針麻醉劑或者灌一些安眠藥?
史迪威中將如此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之間,居然已經到了預定引爆原子彈的時刻……然後,他就看到了一道劇烈的閃光,從北方的地平線後面亮起,霎時間照亮了幽暗的天空!
接下來,又過了好一會兒,停泊在杭州灣北岸的聖路易斯號輕巡洋艦,才聽到了一陣沉悶的爆炸聲。
至此,之前患得患失了好一會兒的史迪威中將,終於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但隨即又是滿臉的苦澀。
——上海核爆應該是成功了,但美國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形象,估計差不多也該被毀完了。
尤其是自己這個親手策劃了上海核爆的兇手,在中國人的心目中,恐怕可以跟惡魔相提並論了吧?
唉,似乎是年紀大了,就變得多愁善感了……其實仔細想一想,這又有什麼可嘆息的?無論披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