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苓虹定了定神,看二哥好好的蹲在地上,頭髮都沒傷一根,鬆了口氣。可是突然有覺得不解恨,又抓起窗臺兒上支著簾子的叉竿,沒頭沒腦的往蘇啟豐打去,蘇啟豐見這次小妹是真氣,也不敢再滯留,一翻身,從開著的窗子直跳到街上。驚了來往的眾路人一嚇,他倒沒事人般撣撣衣襟兒,向左右抱了抱拳,昂著頭大步走了。蘇苓虹扶著窗攔,一直看著蘇啟豐走的沒影兒了,獨自發了會兒愣,才眼圈紅紅的回到房間。
至晚間老秀聽了風聲過來,蘇苓虹見了大哥,抻了抻嘴角,一行眼淚先忍不住掉了下來,叫了聲大哥,就伏到老秀懷裡哭得再也說不出話來。老秀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孩子似的輕輕念著:“苓兒受委屈了,乖……”眼睛卻透過窗戶看著遠處,一眼的辛酸與疲憊。兄妹四個,如今只剩下他與小妹,二弟自從七年一場不明的變故後,性情大變,手足之情對他,已經不復存在;三弟如今生死未卜……老秀的心飄回了很久以前的一個傍晚,四個衣衫檻褸的少年依偎在落日餘輝的河邊,口水奔騰的瞅著跳來跳去的青蛙。
朦朧的半個月牙兒隱進了厚厚的雲層裡,蘇苓虹終於哭累了,軟趴趴的縮老秀懷裡睡著了。睡夢裡,偶爾輕微的抽幾下鼻子。老秀疼愛的撩起她擋在眼前的碎髮,幫她拆了頭髮上挽著的箍兒,才抱起來輕輕放到床上,蓋上被子,走了出去。
隨侍的小丫頭銀兒搬個小凳在門口守著打瞌睡呢,聽見門響,差點兒栽下去。匆忙慌張的站起來,正要招呼,老秀擺了擺手兒,輕聲道:“睡下了,你也快歇著吧,我這就走了。”銀兒忙不迭的謝了,一溜煙兒跑了。
第七章 暗算
老秀百無聊賴的在空曠的街道上溜達,一碰到睡不著覺的時候他就溜達,到街上,這還是頭一回。
街道兩旁是疊放起來的攤位架子,地面上還留著白日裡的垃圾。遠遠的傳來打更的梆子聲,還有幾個時辰,天也該亮了。空寂的環境讓老秀異常輕鬆,他抻了抻肩膀,深吸口氣。突然直直躍起,呼嗨兩聲,邊上的一排架子應聲而倒。老秀滿意的揚了揚脖子,拐個彎想去河邊溜溜。剛走了沒幾步,突然覺得眼前一晃,似乎什麼物件從瓦頂上躥過去了,老秀一個激靈,直覺的順著方向跟了上去。
跟了三四條街,對方功夫不弱,老秀已經有點氣喘,可對方似乎越來越快。老秀只覺得鼻子裡眼睛裡全是風的聲音,耳朵裡全是風的味道,可腳底下卻一點也不敢輕慢,眼見著那人已有點遠了,老秀心裡越發的急起來,腳下也漸漸的亂了章法。可就在這時,黑影的身形突然一歪,整個人毫無前兆的栽了下來,直掉在老秀前方街口的碾子上,摔的彈了兩下,就掉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老秀心裡怕有詐,放輕了步法,提了手裡的刀,湊了過去。那人還有氣,臉上乾乾淨淨的什麼偽裝都沒有。老秀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那人約麼三十多歲的樣子,留了大片鬍鬚,正中間一小束捲了條辮子,底下穿了個小鈴鐺。老秀不禁詫異此人輕功如此了得,剛那麼長的腳程,那鈴鐺竟一點動靜都沒。老秀愣神的空擋裡,那人緩回來一口氣,悶哼了一聲,竭力想起來,撐了幾下,到底沒成功。老秀見狀,伸出手幫襯了一把。那人重傷之下,仍不忘掙扎著抱拳言謝。然後從懷裡艱難的掏出一個破舊的胭脂盒,遞給老秀,老秀不解,正欲問時,發現那人已兩眼散開,魂歸太極。
老秀心下納悶,仔細檢查了黑衣人屍體狀況,發現他胳膊與腿部均有折損。因見過此人輕功,深知如此功夫之人不可能無故摔成這樣。疑心之下又看不出任何破綻。正納悶間,突然發現地上的死屍開始一陣抽動,伴隨著嘶嘶的聲音。老秀雖說當了多年差,也經過見過許多事,但眼前的景象還是讓他禁不住脊背一陣一陣發冷。只見一層白色霧狀氣體包裹著一個不斷跳動著的物體。過了許久,霧氣漸漸散開,老秀再看時,地上只有一層泛著深褐色的乾透皮殼,萎縮地看不出原形。
想到面前這堆東西剛剛還是個鮮活的人,老秀一陣反胃,夏日的南京,突然颳起一陣狂風,地面上的褐色物體居然化成一堆碎末,連同灰塵一起被吹的無影無蹤。
老秀愣了半晌,懷著滿腹心事與殘破的胭脂盒,離開了這詭異的現場。
已經晌午了,古烈在他的道觀裡睡的人事不省。
城東青溪夾岸的那處紅頂子小亭在淅瀝的梅雨中清新文靜。薄霧中的亭子裡立著一個身型碩長的白衣男人,彷彿已經等待很久,以至於自己也忘記了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他貪婪的呼吸著溼潤空氣裡的青草味道。也許是身心極端的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