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咱們都做壞人,讓她一個人充好人去。”梁蕭見曉霜忙得厲害,便甩開柳鶯鶯手臂,上前相幫。柳鶯鶯氣急敗壞,頓足道:“什麼一套配一套,分明是嘴上一套,心裡一套。”梁蕭笑道:“別擰淘氣,去打兩桶水來熱過!”柳鶯鶯怒道:“我才不去。”鼓漲桃腮,站了半晌,但見難民哭哭啼啼,又覺有些可憐,氣咻咻轉過身,打來井水。
梁蕭生於江西,聽眾難民談吐,正是鄉音,詳加詢問,方知宋軍與元軍交戰,敗於興國。江西屢經戰亂,民不聊生,是以紛紛逃難,來到此處,沿途又遇匪患兵災,傷亡甚眾。
治療已畢,月已中天,眾難民紛紛告辭散去。四人飢腸轆轆,轉入房裡,就著清水吃了幾個饅頭。
花曉霜心不在焉,沉吟道:“蕭哥哥,柳姊姊傷也快好了,我想……我想去江西行醫。”梁蕭道:“好啊,我陪你。”柳鶯鶯又氣又急,狠擰了他一下,慎道:“梁蕭,方才不是說好了,你要陪我到天山去。”梁蕭道:“我說的是,曉霜願去,我才願去。”柳鶯鶯一怔,大聲道:“她有什麼好?你只聽她的,就不肯聽我……”
眼中淚花一轉,伏案便哭。梁蕭道:“我答應過陪她行醫,男子漢大丈夫,言出必踐。”柳鶯鶯肩頭微顫,倏地抬起頭來,拭去眼淚,狠狠瞪著曉霜,咬牙道:“好啊,我也言出必踐,要麼你死,要麼我亡。”這幾句話說得決絕異常,花曉霜聽得心頭一陣迷糊,她也不知如何轉回房裡。還醒時,發覺自己正靠在床邊。
梁蕭與柳鶯鶯的爭吵聲從房外傳來,明明很近,聽來卻又很遠,很熟悉的聲音,聽來卻又那麼陌生。驀然間,一陣難言的悲傷絕望從心中湧起來,淚水不知不覺,浸入粗布的棉被裡。
第二章 霧林奇嫗
次日,四人啟程南行。梁蕭與柳鶯鶯大吵了一回,負著行禮,悶頭走在前面。柳鶯鶯見梁蕭不理,傷心難過,氣無處發,便尋花生的不是,動輒拳打足踢,哪知小和尚身似銅澆鐵鑄,捱上三拳兩腿,他只是呵呵傻笑;柳鶯鶯卻覺手腳疼痛難禁,一時無法可想,滿腹怨氣又落到花曉霜身上,仇恨更深一層:“即便梁蕭恨我一輩子,我也非弄死你不可。”
走走停停,行二十餘日,進入江西境內,果然是千村荒蕪,雞鳴不起,荊棘叢生,中有白骨;元軍固然如狼似虎,四方橫行,大宋敗兵也化為流寇,白晝蜂起,到處劫掠,梁蕭縱有冠軍之勇,但殺退一批,又來一撥,也覺不勝其煩。有時行走數十里,不見人煙,一入夜裡,則四面寂寥,只聞啾啾悲風,仿若萬千鬼哭。
這一日,四人經梅嶺進人兩廣境內,又遇上大群難民,傷病甚眾,待得救治完畢,攜帶藥材便已耗盡。花曉霜挎上藥籃藥鋤,道:“蕭哥哥,我去山裡瞧瞧,看有什麼草藥?”梁蕭道:“我陪你去吧。”花曉霜點點頭,還未動身,便聽柳鶯鶯冷笑道:“就這麼去了?”梁蕭知她心意,只得道:“你也來吧!”柳鶯鶯輕哼一聲,揹著雙手,跟在二人身後;花生獨自留下,照看行禮。
三人在山間行走一陣,花曉霜舉目四顧,忽見前方山崖之上,生著一叢一株草藥,喜道:“先採這個,只要葉子和果實。”梁蕭當即爬上,以鐮刀割下,柳鶯鶯瞧著眼生,問道:“這是什麼?”梁蕭搖頭道:“我也不認得,曉霜,你來說。”柳鶯鶯只是撇嘴冷笑,花曉霜遲疑道:“這草叫做‘王不留行’。”梁蕭奇道:“好怪的名字?”花曉霜道:“這種草藥有行血之功,配藥服下,能使血流暢行,就算皇帝下令,也阻止不了,故而得了這個美名。”梁蕭聽得這話,不由忖道:“做人何嘗不英如此?認定的好事,就當盡力而為,以帝王之尊也不能阻攔;若遇上可惡之事,就算刀斧相加,也當全力制止。”他邊想邊走,山路漸狹,草藥越發多起來,形形色色,錯雜共生,花曉霜驚喜不勝,邊走邊採,循著藥草行出一里,藥草不減反增,更為茂盛。
花曉霜不由止步道:“蕭哥哥,當真蹊蹺,這麼多草藥怎會長在一起?一季中的草藥,除了寥寥幾樣,幾乎全都有了,難不成這些藥是人家養的?”梁蕭道:“不過湊巧罷了。”花曉霜道:“不對,有些藥不該產在此地,川貝這種東西,就該是人為移植來的。”梁蕭知她醫者之性,言不輕發,也不由心下生疑。柳鶯鶯冷笑道:“說不管用,再往前走,一切自然分明。”當先便走,梁蕭緊隨其後,漸入深山,前方霧氣也濃重起來。梁蕭害怕彼此相失,與二人手挽著手,左手拉柳鶯鶯柔荑,入手溫軟如綿,不覺心懷怡蕩,右手則挽住曉霜小手,纖柔微涼,宛若春水,又不由想人非非:“若能一生一世,執著二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