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首戰回京報捷獻俘的監軍使唐離。
這是春日的上午,千餘玄甲護騎環衛的唐離依舊是一身儒衫打扮,春日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愈發顯得輕騎風流,灞橋另一側的楊國忠久久的注視著這個身影,雙眼中地神色複雜之極,正是眼前這個青年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毫不輕他賤他,也正是他不惜借出百萬貫鉅款扶植自己上位,同樣的這個青年曾一度成為自己最可信賴的知心好友,僅僅還在一年之前,他們
尚是親密無間。但舊有的一切都隨著小李相公的身去,身為外戚首領、首輔相公的楊國忠無論心下如何,都只能看著唐離與自己地關係漸行漸遠,從友人到政敵,如此急劇的轉變怎不令人唏噓。
“相公,相公!”,身後左側戶部尚書章仇兼瓊的小聲提醒驚醒了沉思感慨中的楊國忠,自嘲的一笑,肅手略整了整衣袖,楊國忠昂然抬頭首領著文武百官向橋上走去。
灞橋另一側,早已下馬步行的唐離加快了腳步,當先向剛剛踏上橋頭的楊國忠並百官隊伍道:“這只是初戰小勝,如何當得起諸位大人如此,楊相,折殺我了!”。
“陛下親下口詔。命政事堂率在京文武百官郊迎十里,若不是我等臣子勸的急,皇上更要親來!本朝若論聖眷,再無人能比得上別情你了!”,雙手虛扶唐離,楊國忠笑意晏晏道:“別情莫怪。我等這樣勸著,也是為將來留個退步餘地,若是初戰告捷便聖上親迎,那克建全功、凱旋還朝之日,這儀注該怎麼安排?”。
聽著楊國忠此言,想著數月不見的小皇帝,唐離心頭不免湧起一股暖意。心下雖是如此,面上卻不為所動。邊聽楊國忠敘話,邊向後邊隨來的諸部尚書含笑拱手為禮,“楊相說地是正理。為聖上分憂本是臣子本份,如何當得起陛下親迎”。
“首戰大捷,數萬敵軍束手稱降,阿史那承慶自殺,這豈能算得小勝?”,言至此處,楊國忠略側了側身子向百官道:“諸官以為如何?”。
錦上添花的事兒誰不想做,只是適才首輔相公在說話,容不上他們插嘴。此時見楊國忠丟出個話縫兒,眾人那兒還不介面奉承,一時之間“國之干城”等等言語蜂擁而來,唐離面前見到的都是一片燦爛笑臉。
正在這花團錦簇達到郊迎**的當口兒,百官隊伍後部卻聽著一聲清脆的咳嗽聲,隨後就聽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道:“范陽叛軍不過二十餘萬,朝廷集結三十萬大軍半載有餘,耗費國幣千萬。數十百萬百姓流離失所,不過換來一場小勝……”,這年輕地聲音還待再說,便被此時正在唐離身側的御史中丞厲聲喝斷:“放肆!鮮于琪,郊迎唐監軍使乃是聖上旨意,爾難道是想抗旨不成?還不退下!”。
原本的好氣氛就此打斷,隨著唐離的目光看去,原本排序站在鮮于琪前面的官員都忙不迭的閃開身去。
唐離見這鮮于琪不過三十二三年紀,卻已穿著一身五品緋紅官衣,顯然是少年得意的新貴了。面對御史中丞的喝斥。此人雖住了口拱手彎腰聽訓,但眉眼間地神色並無半分懼怕之意,相反的卻隱隱約約透出些得意來。
恰在此時,楊國忠的哈哈一笑打破了場中地尷尬,“此人本是後進的狂生,剛自江南調京未久,別情莫與他一般計較!陛下正在宮中等候別情,咱們這就回宮要緊”。
自鮮于琪身上收回目光,唐離淡淡一笑道:“楊相請!”。
一路車馬煌煌回城,楊國忠沒有邀唐離入他氈車,唐離也就樂得逍遙,上了禮部調來的車駕而行。隨行百官見到眼前這一幕,雖是口中無話,但心中不免哀嘆一聲:“楊、李之爭終於擺上檯面了,可憐這後面的日子又不好過嘍!”。
車隊前行未遠,慵坐在軒車中的唐離就聽車窗處一陣輕微的叩擊聲,掀開簾幕看時卻是策馬小跑過來的唐九,俯身馬上靠近了車窗,唐九低聲道:“少爺,查清楚了,適才那鮮于琪乃是御史臺殿院侍御史,三個月前才到京。此人非進士出身,乃是在劍南道以‘吏幹’得以擢升調京。”
“劍南道!鮮于……”,聽唐九說到這裡,唐離插話問道:“此人與現任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什麼關係?”。
“適才李中丞的貼身下人告知,鮮于琪的父親正是鮮于仲通,且其自劍南道調京安置在御史臺,是楊相發過話地”,言至此處,唐九卻沒退去,續又道:“李中丞傳過話來,他也沒料到鮮于琪竟敢如此放肆,還請少爺……”。
“他李南坡上面有個御史大夫壓著,鮮于琪又這麼大來頭,未必眼裡有他”,嘴角隱隱一笑,唐離擺擺手道:“此事怪不著他,著他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