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

“我跟你說。”高平說，“施恩圖不圖報都是一種美德，這話沒錯。但問題是施恩之後圖的如果是別人報不了的‘報’，而且還強逼著別人去‘報’，那麼就不是施恩，而只是單純的趁火打劫。這四個字不用我再對你詳細解釋一遍吧？”

顏醉愕然，一時無語以答。

何謂施恩圖報？

施人以恩，希望別人將來有一天能還報自己。

何謂趁火打劫？

趁別人危難之時，趁機從對方那裡取得自己想要的好處。

這二者間的區別，有時真的很是模糊。惟一能用以區分的，便是那施恩或說是施援手者所圖的，是否是被救援者無法給或是不願給或是無力給的。

“貧者不食嗟來之食。”高平說，“這說明人都是有志氣的。凡人都如此，何況小香香這樣的人物？所以你們妖主挺卑鄙的。”

“高兄此言不妥。”顏醉搖頭。

“沒什麼不妥。”高平一擺手。“這事換成了我，我就直接問小香香願不願嫁給我。願意，我就給她藥吃；不願意，我就轉身而去。絕不當時假仁假義，騙得別人的好感和感恩之心後再提要求讓人為難。”

“又有何區別？”顏醉反問。

“我問你，什麼是交易，什麼是恩德？”高平反問。

“願聞其詳。”顏醉垂首。

“希望從對方手裡得到某樣東西，於是擺明架勢談好交換條件，讓彼此心裡有數知道自己的所得所失，這叫交易。”高平說。“出手一刻全然沒想到要以此換取什麼，這叫恩德。”

他看著顏醉嘿嘿地笑：“所以其實你們妖主是個挺不地道的商人，明明是做交易卻假裝是在施恩德，你說這不卑鄙嗎？”

顏醉色變。

但無言。

“我承認他對你施的是恩。”高平指著顏醉說。“因為他一直沒要求你回報他什麼。但他對小香香使的是手段，是奸商的手段。太無恥了。”

顏醉再次色變。

九絕天香卻微微露出笑容。

“顏醉，我說過，我該還的都已經還了。”她說。“我不覺得自己還欠妖主什麼。”

“那麼你欠我。”顏醉說。

“百年前你來此，對所有人冷麵以對，惹得所有人不喜，便是我在一力維護，便是我從中斡旋，使六大山王不曾真聯手與你敵對。”他說。

“百年間，我無數次維護你，數次親自出手幫你解決大事。”他說。

然後，他用真誠的目光望著九絕天香：“這是你欠我的人情，你總要還吧？”

“我會還。”九絕天香說。

“那好。”顏醉微笑，“我要你現在就還——不要離開，便是還我人情。”

“這太扯淡了。”高平打斷了二人的對話，不住搖頭。

這次顏醉沒有擺出請教的架勢，甚至微微皺眉，不願聽高平再說下去。

但九絕天香願聽。

於是高平開口：“她不欠你任何人情。”

顏醉面色一沉。

高平接著說：“因為那是你自己犯賤。你自己喜歡她便想討好她，便使出各種手段來追求她。等你知道妖主的心意之後，又開始犯賤地自己給自己發了好人卡，然後一門心思幫妖主來維護她。所以你明白妖主心意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男人在追女人，任何女人都不必為這時這男人的一切恩惠承擔任何責任；而你知道妖主心思後做的一切，不過是你在報妖主的恩。要別人還人情？好啊，找妖主去吧。”

九絕天香笑了，她看著高平，突然覺得高平還有自己沒有發現的最可愛的一面。

顏醉的臉色變得極不好看。

然後他緩緩地將手抬起，一道隱隱白霧便自他手掌之中緩緩浮現。

大殿之中立時酒香瀰漫，眾人聞之，皆有沉醉之感。

“終是要動手嗎？”九絕天香問。

“我只求你留到妖主出關之時。”顏醉誠懇地說。“那時我會親自幫你向妖主求情，請他放你離去。”

九絕天香沒有說話，九道光華卻自她背後緩緩而起，彷彿九條狐尾，飄搖而動，魅惑蒼生。

高平一伸手，喚出了神紋手銃。

“對你這種呆子，就一個字。”他說。

“打！”

抬手，神紋手銃對準了對方，腦海中對對方生出的那種好感被他強行壓制住。此時，打架王的眼中只有一個強悍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