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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部分

這輛馬車是寶豐縣火車站駛出的——今年春節後,鐵路修到了寶豐,在鐵路修通後,一些從南邊來的生意人,於火車站開了馬車行,馬車行裡都是的漢陽的大馬車,寶豐縣第一次有了“公共馬車”的生意。

一大早起,它就載著從火車上旅客,沿著這鄉下的土路,朝著市集上趕去,大騾子剛剛吃飽飲足,趕車的車把式,不時的勒著它,讓它走的慢一點,這大馬車一天要走幾十里路,騾子不能累著。

可騾子自己走得十分起勁,非得車把式勒著它不可。不到小晌午,就趕出了30多里。這一路上,不時的有人上車下車,對於沿途市集鄉村的人來說,他們現在已經習慣了花上幾個銅板坐著大馬車趕集走親戚的生活。

生活方式的改變,總是在不經意間發生的。

現在已經是正晌午了,雖說這半敞篷的馬車頂上有帆布車篷擋著陽光,但太陽仍然曬得人老是擦著汗。這個時候騾子被曬的也慢了下來,還沒有趕到打尖的地方。車把式由它走著,儘管人們催促,可車把式卻有他的主意。

這車上這會只有九名乘客,雖說這種輕便的鄉間公共馬車上有十二個坐位,可依然顯得很擠,雖說他們攜帶的行李都扔在車頂的貨架上,至於騾子的料袋子,帶著長繩子的洋鐵皮小水桶,也在那裡繫著。車廂裡之裡有點擠,是因為這車廂裡也有貨佔著位,一個商販攜帶的貨就把車裡佔滿了。

而在這些乘客之中,靠近車門坐著的是一個穿著軍裝的年青人。他是從寶豐火車站下車的。因為天氣熱,他解開了軍衣釦子,敞著懷,手裡拿著軍帽,露出和尚頭來——漢軍的軍爺都是這副和尚頭。

他的個子不算太高,瞧著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模樣,面色黝黑,性格瞧著也很是開朗,跟這車上的人,即便是那些剛上車的人,也很快就混熟了。而在前村上車的那個抱著娃娃,領著十五六歲妹子的婦人,更是不時的瞅著他。

“軍爺,你是哪村的?”

抱著娃娃的女人問他。

“王家村的。”

“家裡還有什麼人哪?”

“有爹,有娘。”

“你是啥時候出去的?是年個當的兵吧?”

“大嫂子,你咋知道俺是年個當的兵?”

其實答案非常簡單——去年長毛逃了之後,義軍便在河南招了三萬新兵,也只有那麼一批,這人肯定是那批新兵裡頭的。

“我三哥也在軍隊裡……”

一旁一真默不言語的小姑娘插了一句話。

“那個,你在軍隊裡幹啥?”

“你猜猜看。”

那小姑娘歪著頭端詳了一會兒,說道:

“你是個步兵吧?”

“哈哈,真讓你給猜對了。”

他嘻嘻一笑。

他還不是步兵,其實又有多少人當兵不是步兵?既便是伙頭兵,那也是步兵,在義軍裡面,不是步兵就是炮兵,要不就是騎兵。在軍隊裡步兵見到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也只有羨慕的份。而他就是騎兵,而且還是第三騎兵團的團長,義軍有五十七個步兵團,可卻只有三個騎兵團!不過,在這裡,沒有人能認出他的中校軍銜,對於老百姓來說,這些領銜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馬車慢悠悠地走著。路兩旁,高粱穗又大又紅,密密地排列著。滿耳都是高粱葉嘩嘩的響聲。

很快便到了王家村的村口。

和車上的人告別後,他就跳下了馬車,然後朝著村子裡走去。提著兩個包袱,向村裡走去。不知怎的,離家愈近,鄧明紹的心裡也越發忐忑不寧。

按常理說,一個人最熟悉的,莫過於家鄉的路。那裡一個井臺,一個小窪,一株小樹,一條田間抄道,都從童年起刻在了他的心上,直到老死,也不會忘記。因為在那座井臺上,從三四歲就跟娘抬過水呀,在那株小樹上有他抹過的鼻涕呀,在那個小窪裡他摔過一個碗捱過罵呀。這些一起深藏在記憶中了。

可是現在他回到了家,卻不能判定哪個是自己的家門。

家在那?

鄧明紹記得家裡的柵欄前,有一株歪脖子棗樹。娘總是站在這株棗樹下喊著他。

“小紹!回來吃飯吧。”

可是現在沒有柵欄,也找不到那株歪脖子棗樹。

究竟哪個門口是自己的呢?

他停下腳步,從十二年前,做為家裡老大的他,眼瞧著若是自己再呆在家裡,弟兄三可能全都餓死的他,和村裡的其它人一樣,出門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