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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部分

湘鄉縣城與羅澤南暢談辦練勇的那個夜晚,想起郭嵩燾、陳敷的預言,想起在母親靈柩旁焚折辭父、墨出山時的誓詞,想起在長沙城受到鮑起豹、陶恩培等人的欺侮,自然也想起了逃出岳陽城時倉皇,同樣也想起初來江西困苦,還有想起投水自殺的恥辱,想起那時的沮喪,更想起了皇上的對自己的期許,還有這日日夜夜的緊張,一時百感交集。

曾國藩愈想愈不好受,最後禁不住潸然淚下。他感到奇怪,這樣一樁原本他覺得有如驚雷的訊息,現在真的來到了,為什麼給自己帶來的衝擊,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強烈,雖然傷感佔了七八分?

但是隱隱的還有一種感覺,似乎長鬆一口氣的感覺,甚至還有兩三分欣喜。

這是為何?

曾國藩並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儘管他知道漢賊很快就會兵指南昌,但他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惶恐,只是靜靜的坐在那……

第二天一大早,曾紀澤來到父親房裡請安,曾家已經從湖南搬了出來。見父親如同往日一樣,端坐在書案前,臨摹劉石庵的《清愛堂貼》。在曾紀澤看來,父親寫的字足可以自成一家,不必再學別人的字了。看著父親頭上滲出一層細細汗珠,一向對父親崇拜至極的曾紀澤,此時更增添一番敬意。

“父親大人安好!”

曾紀澤重複著每天早上的現話。

“起來多久了?”

曾國藩問,頭沒抬,手仍在寫。

“有半個時辰了。”

曾紀澤恭敬地回答。

“今天散步到了哪些地方?”曾國藩規定兒子早晨起床後要到戶外去散步,晚飯後也要走一千步。

“今天沒有走多遠,就在西門外邊轉了轉。”

“昨夜從江寧又來了一封信。”

曾國藩筆仍未停。

“信上說了些什麼?漢賊是不是遭受重創?”

曾紀澤急切地問,雖說才不過十八歲,可是他很清楚,只有漢賊於江寧遭受重創,江西才能保住,以備將來。

“江寧已被漢下攻下了。”

曾國藩邊說邊用力寫了一橫,臉色平靜得如同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漢賊打下了江寧!這怎麼可能?”

曾紀澤簡直不敢相信,隨即他就覺得這個語氣不對頭,對父親的話還能懷疑嗎?父親常常教導自己,為人要誠敬,要勤奮,誠敬從不打誑語做起,勤奮從不晏起床做起。父親難道還會打誑語嗎?何況這樣大的事情!

曾紀澤驚恐的喊起來:

“江寧打下了,那,那南昌怎麼辦?”

“紀則!”

兒子的失態讓曾國藩眉頭一皺,威嚴地斥責道,

“大喊大鬧,成何體統!”

“是!”

曾紀澤意識到自己的不應該。父親常說舉止要厚重,怎麼又忘記了!

“你去告訴楊國棟、彭壽頤等人,我在這裡等他們。”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南昌全城都知道江寧已攻下了,一時間整個南昌城,準確的來說是那些從湖南、湖北等地逃來至此計程車紳們,無不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他們都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大清國完了。

至少在很大程度上來說,現在隨著長毛的覆滅,那麼下一步,漢賊自然會統一江南,然後揮理由北伐,且不問北伐如何,但是他們,身處南昌的他們,自然是難逃一劫,畢竟,朱逆欲統一江南,必定會奪取南昌,奪取江西,到時候,他們可不就是死路一條。尤其是在過去的幾年裡,他們中的許多人更是寫文章辱罵朱宜鋒,現在,現在報應來了!

過去他們還寫著朱宜鋒是攀龍附鳳的攀附朱洪武,而現在他們更害怕朱宜鋒是朱洪武之後,那朱洪武殺人可從不手軟,他的兒子殺起人來,更是誅過十族!

在南昌城內計程車紳如喪考妣的惶恐不安時,於南昌城內的巡撫衙門中,同樣是氣氛凝重,幕僚們無不是神情凝重,哀聲嘆氣。曾國藩的簽押房內更是不時的傳出嘆息聲。

相比於他人,曾國藩始終以素日一貫的凝重、從容的態度接待,只是臉上增添了一絲淡淡的憂意。

“朱賊奪取江寧之後,必定會進取江蘇全省,攻取浙江,以取得江南稅賦,如此一來,大人應該還有時間……”

在楊國棟說著這句話的時候,曾國藩只是靜靜的聽著,他不明的看著桌面上一個合起的紙張,那紙上是臨下的一首詩。

“時間,時間怕是不多了!”

趙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