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誰家能沒有妻兒?
縱是平素出個操都覺得不是曬著,便是凍著的旗“爺們”這會無不是扛著那刀槍,眼巴巴的盯著城外,若是那漢軍殺過來,保準和他們殺個你死我活。
沒法子,誰都不想死,可現在他們旗人想保命,就非得往死了拼去!
這城牆上的旗丁眼珠子瞪著,一眨不眨的盯著城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這漢軍殺進城內,害得自己和家人賠了性命的時候,在這荊州滿城裡頭,同樣也是一片愁雲。男人們上了城,女人也是緊張兮兮的看著那城頭,莫說是男人拿起了刀槍,縱是婦人這會也拿起了家裡牆上掛著當了幾十年擺設的刀弓來,女人之所以會如此,是為了自家的性命。
若是有的選擇,她們自然不會如此這般願以命相搏,但是對於她們來說,卻沒有選擇。
對於身為荊州將來的官文來說,他同樣也沒有選擇。城外被漢逆大軍包圍,城內兵少糧缺。
守?
如何守城?
戰?
如何為戰?
可若是不守不戰的話,這全城兩萬多旗民的性命啊!其實他不在乎其它人的性命,他在乎的是自己的性命!他害怕自己被漢軍砍了頭或者塞到站籠裡頭活活站死,無論是那種死法都不是他願意承受。
看似不言不語的官文卻仍是滿面愁容,他手裡雖拿著本書,眼睛卻未瞧在書上,只是呆呆的出神。他的眼睛看著遠處,誰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王佳氏,正白旗漢軍,由內務府包衣王氏抬旗後賜姓王佳……”
於心底唸叨著這王佳氏的起源,官文在心裡嘀咕道。
“我也是漢人哪……”
可這話沒有人聽他的,他相信那些漢逆,不,是漢軍,自然也不會聽他的。
若是在一個月前,縱是漢逆圍城,他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心思浮動,而他之所以心神紛亂的一個最根本的原因,恐怕就是現在的時局。
大清國要完了!
京城現如今被十數萬北伐粵匪團團包圍。雖說皇上現在已經北狩熱河,可大清國的形式,誰都看出來了,可以說是岌岌可危之勢。
萬一京城要是給粵匪攻克了,到那時又該如何?這天下豈不就是粵匪的了,到時候,那粵匪又焉能放得過自己?
就在心神浮亂之際,那邊師爺卻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大人,大人,那漢逆遞來了勸降書!”
勸降書!
聽著這三字,官文的眉頭猛的一跳,難道漢逆還想讓自己投降?他連忙站起身來,衝著師爺喊道。
“勸降書在那?”
接過勸降書一看,只需看那字跡,官文便認出這是何人所寫——是駱秉章,這可是老熟人了!
雖說現如今這駱秉章已經降了賊,可是於官文來說,這會功夫見著熟人來的信,反倒心神稍安,至少這熟人總好過陌生人不是。
而此時他的心底更是心存著一絲希望——那駱秉章降了非但平安無事,且又成了那個什麼參軍府的右參軍,若是自己降了的話……撕開那封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一開始的時候,只是敘舊,信透過都是這般寫,隨後才寫到入正題,而那正題自然是我大軍圍城,不日必將在千炮攻城,荊州必旦夕而破之類的話題,而到最後那話鋒突然又是一轉,言道的卻是漢督的仁義。
“……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滿城上下無論官丁,皆保其性命安全,絕不妄殺一人!”
唸叨著這句話,官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漢督當真不殺他們?
“不殺!”
又一次,置身於議事堂的朱宜鋒鄭重其事的看著參軍府眾人說道。
“只要旗人願意投降我漢軍者,一人不殺!”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議事堂內頓時都長鬆了口氣,看著眾人朱宜鋒心底倒是一陣無奈,若是說太平天國是一群“起義者”主事的話,那自己的參軍府可不就是一群“前清的臣子”當家。
左右參軍是封疆大吏出身,至於吏、戶、禮、刑、兵、工六部主事,除了習之墨、林治平、李子淵三人之外,其它三人皆是舊官吏出身,縱是習之墨、林治平、李子淵三人,除了習之墨,林、李二人也是讀書人出身。
現在他們一聽不殺一人時,那種長鬆一口氣的表情,反倒暴露了他們的心跡。
革命不徹底!革命隊伍不純潔啊!
於內心感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