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領口攏高,遮住還在往外滲血的牙印,拍拍手,略過匍匐在地的小廝,乾淨利落地跳上馬車。
馬車晃晃悠悠,不多時便到燕京皇宮。
是北方建築的典型,組群方整規則,庭院較大,但尺度合宜,造型起伏不大,屋身低平,屋頂曲線平緩,多用磚瓦,多用木材,裝修比較簡單,開朗大度,不若汴梁的娟秀清麗,更不如汴梁皇宮細緻入微的雕琢,此處相較之下略顯粗陋,卻自有一番渾然天成的大氣,令人歎服。
進了太后寢宮,莫寒無比安靜,低著頭不去看任何人,太后問一句她便答一句,恭順有禮,不復先前胡攪蠻纏的潑辣形象,太后倒是滿意,只是完顏煦一人呼呼咋咋大驚小怪,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煦兒任性,多年來一直不肯娶親,哀家這個做母后的也無法,此番能主動提出和親也著實嚇了我一跳,但看你溫婉賢淑哀家也就放心了,哀家也是一把年紀的人,只等著抱孫子了!”完顏煦不過二十出頭,但太后似乎已近花甲之年,歲月將足跡寫在面板的褶皺之中,她淡淡地笑著,語調平緩,卻並沒有在莫寒的身份上多做停留,她大概是愛極這個老來子了吧。
她踏著蓮步上前,屈膝行禮道:“莫寒不才,自當謹遵太后旨意,不敢有絲毫怠慢。”
“嗯,不錯。
行了,哀家也乏了,你們先回去吧。”“你老看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麼?”莫寒摸摸臉頰,斜睨著一路盯著她看的人。
“沒什麼。
只是覺得你這麼能變得那麼快,對著母后是一副溫順的樣子,偏同我一起卻跟潑婦似的,好生奇怪!”她聳聳肩,得意道:“見人說人話,見鬼麼…………就說鬼話咯!長相決定待遇!”
“你!”完顏煦一把將莫寒拽回身前,兩人在路上便鬧騰了起來,“本王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說醜,你好大的膽子!”“可見你已被人欺騙了多少年啊!可憐的孩子!”她兩手一攤,懶懶地回答,“我勸你呢,還是回家撒…………端盆水,仔細照照鏡子就知道了!”“如此說來,豈不是委屈你了?嗯?”他扣住莫寒的腰,惡狠狠地說道。
被恐嚇得多了,她已然免疫,索性將全身重量都靠在他手臂上,享受地閉上眼。
“本來就是,如果不是你逼著,你以為我喜歡來?我自願不遠萬里來這陪著天天吵架?我腦子有病啊我!”
“澹臺莫寒,你別以為我當真不敢動你!”“那好,你就一刀了結了我吧,早死早超生,免得在這受苦,方正我的命數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見閻王了!”她兩眼一閉,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樣子。
可是,完顏煦是個永遠抓不住重點的人。
“你說什麼?什麼叫命數差不多了?睜眼,給我說清楚!”莫寒被他晃得受不了,不得已睜開眼,懶懶道:“我說你煩不煩哪…………等等!腦袋偏過去點,哎,再過去點,閃開,別擋住我了!”“你在看什麼?”他回過頭,順著莫寒的目光看去,那人一身黑衣,身形高大,步履匆匆地消失在宮牆轉角處,心下一驚,攬過莫寒的身子別要離去。
“有什麼好看的,以後看我就夠了,回去!”
莫寒被推著往前走,仍不忘回頭捕捉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是誰,究竟是誰,掩藏在記憶深處的傷疤被猛然揭開,卻不知是痛在何處。
只覺得心下一陣翻騰,似乎有一隻手在一下又一下揪著脆弱的心臟,臉色蒼白得可怕,汗水溢滿額頭,她不由得身手緊緊抓住胸口衣襟,疼得連呼吸都要停駐。
澹臺莫寒的心疾,怎麼會在此刻復發。
耳邊鬧哄哄的,不用想也是完顏煦在那大聲叫囂,她已然疼得彎下了腰,看著眼前無限放大的寫滿急躁的臉龐,記憶突然走回在家鄉的時刻,那是曾為了引起爸爸媽媽的注意,而故意裝病的年歲,那是怎樣幼稚而又幸福的光景,想著想著,一絲笑便浮上嘴角,卻把眼前焦躁難耐的男人嚇得陡然變色。
徹底痛暈之前,她感到自己被騰空抱起,迷迷糊糊間有一雙堅實的臂膀支撐著她,多好,可以就此好好地睡上一覺。
確切地說,她是被吵醒的。
滿地都是瓷器的殘骸,但肇事者似乎還嫌不夠,拽著太醫的領子便要一拳下去。
“打人幹嘛?”室內飄來一個聲音,挽救了命在旦夕的中年太醫。
他鬆開手,快步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醒了?”莫寒彎曲手肘,撐起身子想要起來,“廢話,你鬧那麼大動靜我能不醒嘛!還有,打人可不是個好習慣!你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