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著望著襲遠,眼中是濃的化不開的悲痛,她知道,她不該這麼想,如同祁洗玉最後的話,她不該把自己想得那麼重要,可是她辜負了他,她做不到,做不到置身事外,做不到將一切罪過撇得乾乾淨淨。
“他知道的,我並不想嫁,他…………他那個白痴…………”“胡說八道,朕這一生只對天下蒼生負責,祁洗玉此番,便是為國捐軀了,沒有什麼為你不為你的。
朕所做的一切,無愧於天地眾神,無愧於列祖列宗…………”襲遠的聲音越來越遙遠,他年輕的面容越來越模糊,耳邊是雜亂的嗡嗡聲,還有襲遠驟然失色的臉龐,身體像是不斷在下墜,天花板成了旋轉的陀螺,黑暗一點點傾瀉而下,彷彿掉進了無盡的冰窟,四肢被凍得麻木。
除了冷,還是冷。
冷月沉墜,習慣了牽起黑暗的羽衣,流鶯嘶啞著聲音淒厲的飛過,終在月下迷失方向。
那些開放在月光裡的翅膀,彷惶又孤寂,她們疲憊的張望著,茫茫的星空裡,容不了斷翅的悲哀,枯藤在死亡的同時消亡了愛情,一如當初的暈旋,陣陣的歡喜和隱隱的刺痛。
那一刻,幸福被摧毀的灰飛湮滅,生命變成一場揹負著洶湧情慾和罪惡感的漫無盡期的放逐……聲音從暗雲深處傳來,繁華一樹,繁花盡頭,卻無法繪成遠逝的身影。
在月光浣紗的夜裡,被宿命與輪迴操縱的生命,飄來飄去,於是知道,怨已逝,情未消。
蔓珠莎華,於彼岸,心於此,只見花,不見葉。
當繁花褪盡,烈火成冰,我們始能平靜,靜待齊天壽命,靜待山崩海嘯,殘陽月華。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一連數日纏綿病榻,高燒不退,迷迷糊糊之間,有時會看見祁洗玉有著淡然笑容的臉,不復以往的尖酸刻薄,他只是笑,下半身侵進渾濁泛黃的河水,水中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腆著長舌和翻白的眼球瘋狂地噬咬著他的身體,他對著她招手,對著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些什麼,只是她聽不見,一切都像是古老的啞劇,在一片黑暗中來回播放。
似乎已經入秋了,坐在她床邊的人穿上了厚重的紫色秋衣,沉靜地喝著太平猴魁,表情凝重,似乎再隱忍著什麼卻依舊是一言不發,如同過去的一段日子,他天天坐在她床邊,只是看著高燒昏迷的她,不發一語。
頭還是暈暈的,莫寒不想理會他的心緒不寧,翻過身,面朝裡繼續閉目養神。
“你終究還是怨朕…………”是一聲長長的嘆息,他凝視著她的背,無聲離去。
………入夜了,莫寒喝掉最後一口清粥,腦中是難得的清醒,想去看一眼窗外久違了的殘月,卻忽然聽到彌月來傳話,說皇后到了,心下奇怪,她連皇帝大婚都沒有出席,與皇后的交流少之又少,今日她來,究竟所為何事?鑲著金線的鳳袍在跳躍的燭光中顯得愈發貴氣,與襲遠一般大的女孩,已然成長為母儀天下的女人,她謙和而又高貴地微笑,詢問著莫寒的病情,心細如塵。
一陣後宮中程式化的寒暄問答,莫寒再熟悉不過,但此刻她只是悶悶地應一聲“好”,便再無多話。
興許是真的厭倦了吧,她曾以為自己能夠在這樣一個陌生的時空生活得很好,但現實總是在無情地打壓,她所無能為力的事情,原來還有那麼多。
“其實紫玉此番到來,是有要事要求姐姐…………求姐姐成全…………”紫玉泫然欲泣,起身便要給莫寒下跪,而她竟也傻愣愣的坐在那,不說話,也不動,只是直直地看著紫玉,像個置身事外的觀眾。
倒是站在一旁的彌月看不下去了,趕忙小碎步跑過去扶起紫玉,“皇后娘娘怎可如此,這不是折殺了我家主子麼?”邊忙不迭安慰著紫玉,還不忘用眼神示意莫寒說些慰問的話,但誰知莫寒竟跟個木頭人似的,一言不發,連眼神都不曾變一下。
紫玉順勢起身,端坐在椅子上,結果親近宮女遞來的絲巾,擦擦眼角,委屈道:“世道不寧,邊關戰事又起……唉……”見對面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機械地點頭,她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不知姐姐是否知曉?”彌月兩忙扯扯莫寒的袖子,將她從神遊天際中拖回現實。
“啊?哦,不知道。”莫寒看看紫玉,又看看彌月,有些莫名其妙。
“這也難怪,姐姐久在病中,難免不知道外邊的情況。”她有些詫異莫寒的呆滯,但又不好責備什麼,慌忙自己打起了圓場,偷偷看一眼莫寒的表情,繼續訴苦般說道,“這些年,年年災荒,國庫空虛,皇上初登大寶,那狡詐的女真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