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熟練地撿了莫寒右邊的位置坐下,為自己斟上一杯溫熱的酒,嘗過舊醅的濃烈,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牽過莫寒的手,將顏色暗陳的香囊放在她手心,那紅色的緞面上沾染著他無法褪去的血漬,“收好它,不然,燒了也成,別讓它拖累你了。”帶著厚繭的手傳來一種溫暖,即將抽離的瞬間,莫寒猛地握住他,做了無數的準備,但一開口,卻仍是止不住的哽咽。
“很…………苦麼?”韓楚風反握住她冰冷纖細的手指,笑笑說:“都過去了,無所謂。”“對不起,除了這一句,我竟什麼都不能為你做…………對……對不起……”
他所不曾識得的眼淚墜落在手心,燒灼出內心壓抑已久的思念,恍然驚夢,他早已失去資格。
抬手替她將鬢角碎髮理到耳後,他努力讓自己笑出來,努力讓自己忘卻所受過的折磨。
“傻丫頭,你做得很好。
若果不是你,他們又怎會完全信任我?你已經做了太多,以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以後,不能照顧你了,以後…………終究是我負你…………如果你肯恨我有多好……”
手心老舊的香囊已然有了他們二人的體溫,她合攏手,遮掩香囊上深淺不一的紅,那是一段誰也不能忘記,但卻無人願意提起的往事,彼時苦痛的記憶席捲而來,衝擊著僅存的意念。
“以後…………你準備怎麼辦?”“等。”他仰頭飲盡杯中苦酒,彷彿回到出征時的模樣,懷著對勝利的篤信,“等皇上揮師北上,平定中原,奪我河山,韓楚風永遠忠於大齊,永遠忠於我韓家一門英烈!”
她默然,千言萬語凝結在喉頭,只怕一開口,眼淚便再也止不住。
“回去吧,你留久了,怕六王爺疑心。”“嗯。”指尖觸及木門的剎那,她突然回頭,紅著眼睛說道:“楚風,不要了,就這樣吧,我只希望,希望你平安。”韓楚風猛然將她擁進懷裡,緊緊地摟住她瘦小的身體。
她幾乎就要不能呼吸,但頸間溫熱的液體讓一切停滯,連呼吸都要帶走。
“我不能回頭,不能啊!大齊已然容不得我…………我已無路可走,但我不能死,韓家只剩我一人,還有你,還有死去的千萬弟兄,我不甘心…………願戰死沙場,也不願死在同僚手中…………但,我又如何能叛變…………”這一刻,她冷靜異常,只是輕輕拍著韓楚風的背脊,告訴他,只要平安就好。
襲遠將會佔領這片土地,韓楚風也會成功,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會好的,一定會好的,一定…………殘冬的陽光亮的耀眼,駿馬的嘶鳴聲引得她側過頭,看向不遠處突然停下的馬車。
來人一身青色衣衫,面容清俊,渾身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
他於莫寒身前三步立定,謙和地說:“王妃為何獨自一人在此?竟沒有隨侍護衛?”年夜裡他們曾見過一面,此人姓言名崇,似乎是完顏晟十分器中的臣子。
“在府裡待著怪悶的,便想出門走走,也不想讓那些呆頭侍衛跟著,見了心煩。
只是沒料到能在此處遇見言大人,真乃幸會。”“王妃言重了,不知言某是否有幸邀王妃同乘。”“這…………”言崇瞭然的笑道:“今日我若獨自離去,六王爺定不會饒我,還請王妃賣在下個面子,勉為其難讓我送王妃回府,六王爺的脾氣,您是知道的…………”他已把話說滿,莫寒無法,只得應一聲“好”。
“不知王妃在燕京過得可還習慣?”遙遙晃晃的馬車上,言崇溫和地問道。
沒來由的,莫寒對眼前儒雅的男子生出一股牴觸的情緒,只盯著車窗外的街景,隨意應和。
“嗯,燕京有燕京的好。”“自熙宗推行漢化多年,燕京與汴梁的差別也不是很大。
就連方才的玉樊樓都是汴梁巨賈所開。”心猛地顫了一下,她依舊保持著淡然的笑容,輕聲答道:“是麼?那確實好。”
不知為何,回府的路程顯得特別長,街景無非都是大同小異,莫寒百無聊賴,總覺得有哪裡不妥,不經意間回頭,卻對上言崇茫然的眼,他正有些呆滯地望著她,但那眼光彷彿正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
言崇緩過神來,卻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烏祿的投誠,令王妃十分傷心吧?”
“不忠不孝之徒,提他作甚!”“王妃莫要如此說,那地牢裡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一百八十餘種酷刑,十幾名獄卒輪番上陣,烏祿能熬過兩個月已是非常人所能及,初見他時,只覺得那根本不是人,攤在地上的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團,烏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