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楷在機場等了一天一夜,誤了飛機。
他美國總公司的秘書打電話過來詢問。也是個華裔的小姑娘,會說一口流利中文,工作時間跟他交流卻總用英語。她問boss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明天還有董事會議,要取消嗎?
嚴楷回話時有些遲鈍,他說不用了,我會趕回去的。
掛了電話,他去重新買了一張機票。
10…
登機時嚴楷心中五味雜陳,然而只過了十幾個小時,便不得不強迫自己迅速調整狀態,重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之中,似乎已經渾然忘卻這段露水情緣,沒有對任何朋友提及一個字。
他沒法描述自己是什麼心情。他已經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一切,如果連這樣都不可以,那大概也沒有什麼是可以的了。地球有七十億人,相愛卻因志趣不合而分手何止千萬,他和沈言殊不是也不可能是其中唯一的一對。
話是這麼說,然而只過了幾天,他就開始在工作中時不時分心走神。
他想念沈言殊年輕誘人的身體,靦腆安靜的笑容,柔軟的嘴唇和總是毫無保留向他敞開的懷抱,想得恨不得下一刻就拋下手邊一切橫跨整個太平洋,回去見他。上午他坐在辦公桌後支著頭看電腦螢幕,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卻總也提不起精神,秘書小姐進門時只見到老闆對著桌面上一隻戒指盒子發呆,臉上掛著神秘而傷感的微笑。
她移開視線只作不見,同他確認了一遍接下來幾天的行程。
嚴楷說:“我要休假。”
秘書驚異地抬起頭,最近這麼忙,又是剛出差回來,她簡直要以為他在開玩笑了:“您說年假?”
“不用那麼久,只要能騰出來三四天……不,兩天也可以。”
秘書拿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翻了兩頁,說:“下週末沒有安排。”
嚴楷沉默了一下說:“幫我訂回去的機票吧。”
他算好時差打電話給沈言殊,爛熟於心的號碼中途按斷了好幾遍,猶豫再三才終於撥出去。當初一走了之的人是他,到頭來夾纏不清的人還是他,他替自己覺得臉紅。
但即使這件事違反所有的社交禮儀守則,嚴楷想,他也非這麼做不可。
出乎他意料的是沈言殊手機關了機,隔了兩天他再打,變成了欠費。嚴楷索性扔下電話,就著手邊正開著的電腦寫了封郵件給他,同樣毫無迴音。
他倒在轉椅裡苦笑:啊沈言殊,看著安安穩穩毫無攻擊性的一個人,原來硬起心腸也能這麼狠,這陣勢赫然是要和他斷絕一切聯絡,好大的氣魄,他甘拜下風。
週末,嚴楷搭早班飛機回到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他沒有太多時間,來不及緩解長途飛行帶來的疲累,放下行李便風塵僕僕趕往沈言殊的小公寓。
他敲門敲了五分鐘,沒等到沈言殊來開,倒是鄰居先一步探出了頭,一臉不耐煩:
“別敲啦!對門那家年前就搬走了!沒看見門上貼的條麼?”
他說的是那張“吉房出租”,嚴楷一開始還真沒看見。
他退後兩步詫異地問:“……你是說,他過年以後就再沒回來?”
“對,”那人不悅地瞟他一眼,“有事打電話找吧。”
他砰一聲關上了門。
嚴楷站在空蕩蕩的樓道里,對著那扇冰冷的防盜門,只覺得哭笑不得,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來就沒有了解過沈言殊——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這房子是他買下來的,但現在看來,遠非如此。
他抄下了那張出租告示上留的手機號,沒有耽擱太久,很快離開了。
接下來嚴楷又去了沈言殊的公司。佳遇婚介在春節期間經歷了裝修,換了一塊全新的亮閃閃招牌,天氣晴好時隔著一整條街都能看到。前臺空空蕩蕩,往日總站在這裡向客人露出微笑的那個年輕姑娘不知所蹤,好在嚴楷憑藉記憶很快就找到了高階客戶部。
新任部門經理是安妮,她彬彬有禮地接待了他。時值暮冬,街道上的風透著刺骨的寒意,安妮卻只穿著單薄的套裝短裙和絲襪,罩一件華貴精緻的皮草披肩。她親自動手沏一杯茶遞到他面前,坐下問:“嚴先生有事?”
嚴楷方才已經不動聲色地掃視過整間辦公室,沒有尋覓到他想見的人,這時候便開門見山:“我想見一見……沈言殊。”
“沈言殊早就辭職了,嚴先生不知道麼?”
“什麼?”
“這已經是春節之前的事了。辭職是……比較委婉的說法,事實上,是公司開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