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吧。”
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靠在牆上的老人輕聲嘆息,“已經不早了。”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恢復了寂靜。
就連那暴怒的壯漢都老老實實地恢復冷靜,躺回床上,不再說話。
令人尷尬的安靜中,只有癱軟在地上的夏爾搞不明白狀況,茫然地環顧著四周。
沒人理他了。
許久之後,他無奈地爬起來,愁苦嘆息:看來臥底之路,真是任重而道遠吶!
可就在他準備睡覺時,背後卻傳來了老人的沙啞聲音。
“你的名字。”
“啊?”
夏爾一愣,回頭,看到對面牢房中,老人不知何時已經起身。
他走進月光之下,站在欄杆前面,看著對面牢房裡一臉懵逼的年輕人。
他已經很老了,滿頭白髮,看上去並不威嚴,像是一個老學者,眼眸碧綠,凝視著別人的時候,就像是一座藝術家所雕刻出的石像——在經歷了那麼多時光的磨礪之後,僅僅是粗糲的稜角,便令人覺得敬畏與心折。
那是康斯坦丁。
“你的名字。”康斯坦丁重複了一遍,沒有任何不耐煩。
“呃,夏、夏爾……”
“夏爾?”
康斯坦丁沉思片刻,緩緩點頭:“是個不錯的名字。聽說你是安格魯的樂師?”
“沒錯,皇家音樂學院樂史系,很厲害的我跟你講,我可是以打破過去十年記錄的成績畢業的!”
夏爾頓時開始恬不知恥的吹噓起來,反正這十幾年裡樂史系畢業的人就自己一個,怎麼也算打破記錄了。
“是這樣啊。”康斯坦丁若有所思,微微點頭:“去睡吧,明天陪我聊聊。”
“啊?”夏爾一愣,旋即大喜:“啊!好好好!您老想聊什麼?我提前準備一下?”
康斯坦丁笑了笑,轉身,回到床上去了。
夏爾呆呆地看了他許久,沒有迴音之後,滿心困惑地躺回床上去。
不管怎麼樣……似乎自己打入內部的計劃,快要成功了?——
翌日,清晨。
隨著初冬漸漸結束,天氣也越來越冷。
水汽凍結,就在聖城的鋼鐵牆壁之上,凝結了一層細密的冰花。
行人們都穿上了厚衣和棉服,看上去臃腫又肥胖。胡先生也不能免俗,加了一件大氅,在寒風中搓了搓手指。
聖城的車站前,人來人往。
胡先生佇立在人群外的臺階下,沉默地凝視著遠處。
在他旁邊,神情愁苦的趙宦官低聲催促:“胡先生,走啦。管事兒的都催了咱家好多次了。再不走,就趕不上下午的船啦。”
“等等。”胡先生低聲笑了笑:“再等等吧。”
很快,匆忙地腳步聲響起,穿著黑色大衣的年輕人踩著地上的冰霜走來,白色的長髮披在肩上,帶著鋼鐵的色彩。
“不好意思,來晚了。”
葉清玄露出抱歉的神情:“昨天晚上出了點事兒,睡得有點晚。”
胡先生點頭,看到他兩手空空,頓時瞭然:“看來是不準備回去了?”
“恩。”
葉清玄頷首,“暫時不回去了。在這裡還有很多我在乎的人,我要讓他們平安無事才行。”
胡先生沉默了。
他凝視著面前的年輕人,許久之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係,你心裡有決定就好了。我不會勉強。這種事情,也勉強不來。”
鐘聲再度響起。
九點鐘到了。
“該走啦,再不走,就又要來催了。”
胡先生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車站,收回視線:“臨走之前能夠見到你來送我真是太好了。”
“先生一路順風。”葉清玄道別。
胡先生笑了,後退了幾步,他拱手道別,大氅在風中如鶴翼一般展開,說不出的瀟灑。
“此去經年,不知何時才能再會。”
他看著葉清玄,眼神欣慰:“望君珍重。”
葉清玄頷首,站在遠處,看著他轉身離去,消失在人潮之中。
許久之後,黯然地嘆息。
“先生你也保重。”…
在車站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胡先生有些不捨地回頭,似是依舊能夠看到那個佇立在原地的年輕人,便忍不住有些難過。
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