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他幾十米遠的那跺草叢裡,躺在被陽光曬得很柔軟的麥秸裡的高大、魁梧的哥薩克人是費得連科,與其他人不同,他的性格非常火爆、剛烈,不過有些欺軟怕硬。他一生中最討厭的就是婆婆媽媽的人,為此他和政委一直過不去,也一直得不到重用,回回任務總是把他當後勤支援來使,讓費得連科感到既無奈又無聊。
哦,對了,他的職務是二營長,雖然比其他的幾個營長大出很大一頭,但是還是大尉,一直得不到提升,反正他也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該違抗命令的時候還是老樣子,把上級的命令束之高閣是他的標誌性行為。不過這個費得連科並不是扎伊採夫認識的那位,他並不在烏克蘭作戰,而是參加了莫斯科會戰。
相比之下三營長雅科夫就顯得內向、靦腆得多。誰也想不出這個長得還算高,但是十分瘦弱的軍人會是一個蘇聯上尉。一般人都看不起這樣好像一拳就可以把他那堆骨頭打散架的軍官,但是和他交過手的德國人並不這麼想,這個人腦子十分好使,總是玩弄小花招,把自己的對手弄得心力憔悴,防不勝防。
按說一團資歷最老的該數四營長亞歷山大了。
他參加過反協約國武裝干涉戰爭,那是還只是一名士兵,後來復員回到白俄羅斯老家。他一生的運氣總是不錯,躲過了三七年的大清洗,後來參軍後又被調到斯摩稜斯克,躲過了戰爭初期德軍的窮追猛打,並升任為大尉軍銜。
但是斯摩稜斯克會戰後,他的部隊被打散,與主力部隊失去了聯絡,輾轉反側來到了南方方面軍,期間還接受過了情報部門幾次的調查,幾乎要把他的資料全部從頭到尾讀爛了才放過他。
他沒有直接參加莫斯科戰役,但是參加了戰役反攻階段的軍事行動,後來被分配到烏克蘭方向。
幸運的是哈爾科夫之戰之前由於與上級發生矛盾,被調離,免於合圍。
“指揮員同志!”安東諾夫不緊不慢地走過來,但語氣卻顯得很急迫。
“怎麼了,又發現敵人了嗎?好吧,就讓他們閒逛去吧,雅科夫,麻煩你了。”一團長隨便地點了一個人的名字,然後就躺在一塊方正的石頭上曬太陽,反正旅長也沒來命令,他倒是悠閒地先小憩一會兒再說。
斯里連卡仰望著天空,他在他的故鄉也曾經這樣望著:那時的天是多麼的藍,美麗的白雲在天空悠閒地飄蕩,而大雁則張開雙臂擁抱美麗的藍天。地上,小女孩們笑著、跳著在一片廣袤的草地上游戲,遠處還有棉花般的羊群在悠閒地嚼著草。然而現在的天空,只有一架架披著黑十字的轟炸機,和濃濃的黑煙。
斯里連卡閉著眼睛:他已經見過太多,太多。戰友們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一次又一次地流血、犧牲,但是部隊還在潰敗,還在潰敗,一直到了莫斯科城下。而現在,好像又重溫了四一年的記憶。
他記得沿路上到一家集體農莊去給戰士們弄點水喝,那家集體農莊的主席卻沒好氣地質問他:“又打算把我們拋給德國人嗎?現在的部隊,哼,想當年,我們保衛蘇維埃政權的時候,可是狠狠地教訓了侵略者的,我們始終都沒有讓他們踏上我們神聖的領土!”
他感到羞愧、自責。是的,這些又是誰的錯呢?他為什麼要撤退,紅軍為什麼要撤退?為什麼要丟下人民?眼睜睜地看著德國人屠殺當地的居民,看著一個個游擊隊員被吊死,一棟棟房屋被摧毀,然而他,身為祖國的保衛者,卻無能為力。
是的,這是最後一次了,他想著,最後一次了。不能再後退了。斯里連卡想著,即使把僅剩下的這幾百人拼光,他斯里連卡也不會再撤退了。
“團長同志,德國人的坦克!”
斯里連卡“嗖”的跳了起來:“快,準備作戰!”
五八六旅旅部。
一個穿著從下數第三排扣子沒扣上的軍大衣的上校,緊閉雙眼,半癱在座位上。
冷冷清清的旅部,由於缺少了敵人的炮火,倒顯得更加冷清了。扎伊採夫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待著:他的家不是在烏克蘭嗎?他不是在基輔嗎?哦,一切都過去了,包括戰友、最心愛的人,還有故鄉。
“指揮員同志。”安東諾夫從未看見過什麼時候自己的上司是這個樣子,有些手足無措,於是小心翼翼地問,“一團好像遇到了敵人,雙方發生了一點摩擦。”
然而更奇怪的是扎伊採夫一聲不吭,也一動不動,這倒讓安東諾夫感到極其不安。
門裡突然鑽進來一個帥氣的小夥子,肩上扛著一槓三星的徽章,帽子上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