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看去。
傅春兒“啊”的一聲驚呼,才覺出自己此刻模樣狼狽,花貓臉不用說了,只怕頭髮也是散亂著,沾了不少菸灰。
“我難得這樣狼狽,都被你看去了——”傅春兒心中有什麼東西軟軟的,似乎是被瓦上落下的一道晨曦迷了雙眼,一時挪不開眼光,也挪不開腳步。
“我難得這樣潦倒,都被你看去了——”紀燮笑道。
兩人一時無言,對望了片刻。
很多年後傅春兒再回憶這一刻,她總是能很清晰地想起這一幕——廣玉蘭樹下的少年,晨曦溫柔,少年眉宇之間清澈通透。
“你怎就潦倒了呢?”傅春兒突然覺得心中有什麼梗放開了——原來,原來面前這人也是一個放得下的,即使如此,她以前憂心的那許多事,重重的顧慮,此刻便都化了肥皂泡一樣,在晨光之中,漸漸消失。
“我不願春闈,家中父母那裡又說不通,乾脆就住出來了。”紀燮笑著,似乎在說一件別人的事。
“你又不是不務正業,打理家中藥鋪生意,又有什麼不好?難道老祖就沒有說什麼?”傅春兒也笑著,彷彿在說一件自己家人的事情。
紀燮苦笑,“老祖說,就眼下這點事情都處理不了,乾脆以後不要從醫了。我想,其實我也做不了什麼生意,也就能跑跑腿,開開藥鋪,防防疫。”
“所以這次你就自告奮勇到廣陵府給杜大人幫忙了是不?”
紀燮沒有再答話,只瞅著她點點頭。
“這樣挺好,”傅春兒理解地點點頭,“這是濟世活人的善事,沒準……沒準不久便能夠幫到你。”
“……我該當如何謝你!”紀燮一時激動地搓起手來,倒不是為傅春兒說的這幾句話,而是為她這般明淨的心思。他覺得自己未來的幾十年,似乎被面前的這名少女一眼望去,看得清清楚楚。儘管此女眼下滿面煙塵,頭髮也亂七八糟,邋里邋遢地像個不修邊幅的廚娘,然而她這樣的善解人意,她這樣的溫柔體貼,在紀燮心中,是什麼都比擬不了的。
“啊呀,灶上還煮著粥。小七爺,您不妨先到堂屋裡去歇息會兒。這邊的材料都是一早備好的,一會兒就好。”傅春兒突然想起,呀,灶上的粥可千萬別糊了啊。
“我與你一起!”紀燮往前邁了一步,傅春兒這才發現他竟然有一隻腳是倒趿著鞋出來的。“謝謝你啊!”傅春兒掩口笑道,“你還是先去換雙襪子,然後去廳上稍坐吧!我還要收拾一下,很快,很快就好的。”說話之間,兩人似乎終於回到了原先熟稔的舊日時光。
“嗯!”紀小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去房裡整理。
而傅春兒一時覺得臉上發熱,連忙去廚下,先將手臉都清理了,頭髮也重新攏好,然後再去看灶上頓著的粥底——好在還不曾糊鍋。
她一早在家中備好的材料,是將剔骨之後的黑魚,剖成薄薄的魚片,加薑絲、黃酒等作料一起醃製好的。傅春兒處理黑魚的刀功還不行,因此是天不曾亮就起來在自家灶上熬起了粥底,然而去廣陵的魚市挑選的黑魚,請小販殺好的,拿回來請楊氏幫忙去骨削片醃製。她絲毫沒有諱言這是為紀小七所做,相反,她只提了提紀燮身子不適,楊氏便大為擔心,不僅親自處理了魚片,還催著傅春兒去大德生堂問下週大夫紀燮的“病”有沒有什麼飲食禁忌,打算回頭自家做些補身的湯水,給紀燮送過去。
一時粥底滾起來,傅春兒就將魚片連薑絲一起下進去,三兩下攪散。那魚片原是極嫩的,很快便變了色,潔白如玉。傅春兒又點了點蝦子醬油調味,然後撒少許蔥花。自己試試,覺得沒有一點腥味,盡是鮮美。她便將粥分了幾份,一碗碗地盛出來,先是往堂屋那裡紀燮面前送了一碗,然後又去端了給周大夫、侍墨和其他大德生堂的夥計。
一百七十五章 紀家來人
等她這麼轉了一圈再回到堂屋裡的時候,紀燮兀自坐在桌前,面前的粥碗和搭配的小菜,都還沒有動。
“怎麼?”傅春兒微微詫異,“是不習慣鹹粥麼?是不是放涼了,會覺得有些腥?”
“怎會?”紀燮仰起臉對傅春兒笑道,“我在等你——”
他似乎都在期盼,神色間似乎都在重複這一句。
傅春兒抖抖雙眉,本來就該當如此麼,這都是我做的麼!她不客氣地笑道:“是麼,我且去將我自己的取來,你可不許先吃!”
她當真將自己的那份取來的時候,紀燮真個兒一點沒動,只坐在桌邊等著她。傅春兒進來,老實不客氣地將自己手中一碗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