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臉。
在那段日子公子天天笑,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
象藍禾說的:“你就叫寧天吧寶寶,咱們就這樣一輩子,把過去都忘了。”
那時候的他是如此天真,以為他娘真的是已經痊癒,以為這世界真有樣東西,名字叫做救贖。
有太多東西當時的他不曾留意也不能預料。
比如說他就不曾留意,這個男人姓鬱名景成,而鬱是當朝國姓。
比如說他如何也不曾想到,這個國姓男人居然如斯深情,最後決定把他和他娘帶回京去,說是要給他們一個名分。
“這位是藍禾,八年之前我在南疆守關時認識。男孩名叫寧天,姓鬱,也是我的骨肉。”
回京之後鬱景成攬住公子肩頭,這麼跟府裡諸路人馬介紹。
當時藍禾就一陣瑟縮,覺得被所有人銳利的目光刺了個透。
到這時這刻,她才知道鬱景成原來是撫順王,身世顯赫,是和當今皇上同母的胞弟。
而當今皇上體虛,膝下無子,看情形很難萬壽無疆。
撫順王府內的每一位公子,將來都有可能是皇儲,能夠一步踏上龍椅。
鬱景成犯了個天大的錯誤,他以愛之名,將藍禾扯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就是從那天起,臉容恬淡的藍禾不見了,心裡那道舊創被撕開,血淋淋原來從沒癒合。
王妃打量她的眼光永遠是比刀還冷,而那個紫衫鴿血的殷梓,更是成了她每個夜裡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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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梓來了,這人武功路子邪惡,寶寶你快逃!”
不知有多少個夜晚她這樣抓狂醒來,氣喘連連,目光瘋狂戰慄。
不管王妃有沒有心加害,她的寶寶已經在她的臆想之中死了千次萬次。
蘇輕涯已經徹底摧毀了她的安全感,她的心有道可怕的裂縫,無論是誰都不能救贖。
事情終於變得不可收拾,慢慢慢慢的走到了那夜。
那夜月朗星稀,事到如今公子仍然記得分明。
隔著十數年光陰,他彷彿仍能看見藍禾披散長髮,躡手躡腳朝他走來。
“寶寶醒醒。”一輪朗月之下她推醒公子,聲音已見邪魅。
公子醒來,抬頭看了眼頭頂滿月。
藍禾的手隔著紗帳伸了進來,抱著他,一直抱到桌前。
桌上有隻黑色的敞口碗,裡面盛著毒藥,碧瑩瑩直冒毒煙。
公子的頭就這麼被按了下去,越按越低,澄黑色的雙瞳迎上綠煙,眼見著光明就這麼一絲絲退卻。
“一個瞎子,就不會爭搶皇位了。”按低公子的那刻藍禾也抱住他,抱得如此緊,幾乎將他溺斃:“寶寶我這是為你好,我最愛你,只愛你,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你……”
第三章。禁瞳(下)
三
是夜公子失明,年方九歲。
同年臘月,藍禾一手創立鬼門,立下的第一條門規就是男女不得相愛。
王府之內盯著公子的眼睛少了。
一個失了明的孩子,自然就不再具備威脅。
而這正是藍禾想要的。
“置之死地而後生,你懂嗎寶寶?”不止一次她這樣跟公子說,拍打他哄他入睡:“記得要變強,不依靠任何人,在人人都覺得不可能的時候反戈,最終站到最高。”
公子的夜於是就在這樣的期許之中變長,慢慢的終不能寐。
人生是如此有限,而他要學的東西太多,多到他開始覺得睡眠是種罪過。
蠱術,這個是藍禾的強項,他學得很快。
武藝,這個藍禾渾然不會,可是卻熟知血蓮教的至上心法,所以要教會他也並非難事。
比較有難度和挑戰的,是他還必須學會無情,學會放棄一切良善。
可最終他還是學會了。
在他以為,所有潛力他都已經使盡,已經絕無可能做到再好。
可是藍禾不這麼想。
壬寅年,那年公子二十四歲。
鬱景成久病不治,一個月後,他的皇帝哥哥也駕崩,於是他次子鬱寧遠以皇室血親身份即位,改年號為嘉佑。
一年之內發生太多事,藍禾變得異常沉默,有天終於在鬼門喃喃:“那個位子本該屬於你寶寶,你是長子,而且他那麼喜歡你,遠遠超過那個什麼寧遠。”
說這話的那天極冷,雪下得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