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頓時如虎狼出籠,蜂擁而上,將薛升按倒捆了,直接拖了出去。
從薛升站出來到被擒住,情勢幾番變化,都在電光火石之間。虧得傅深說一不二,手段乾脆,一場劍拔弩張的宮變被他快刀斬亂麻地消弭至無形。尋常人一生中也難以經歷一次這種場面,眾臣愕然不語,久久難以回神,誰也沒想到竟還有這種離奇轉折,可細想之下,心中卻不由得生出一股塵埃落定之感。
大局已定,哪怕太上皇的敕旨還沒讀,結果也已毫無懸念。
傅深回來了,普天之下,還有誰能越過太子去?
嚴宵寒不動聲色地收了刀,走到傅深馬前,遞給他一隻手,用尋常小兒女閒話家常的平常語氣問:“你怎麼來了?”
這回傅將軍終於沒犯傻,毫不避諱地扶著他的手一躍而下,道:“我不來,難道任憑薛升那老賊欺負我妹子他們孤兒寡母?”
他側頭看了傅凌一眼,臺階之上,皇后的眼淚登時就止不住了。
傅深嘆了口氣,肅容道:“節哀。”
他手裡還拿著一卷明黃聖旨,嚴宵寒一直拉著他的手不肯鬆開,傅深低頭一瞥,小聲感嘆道:“我說夫人,你這手勁可有點太大了。”
嚴宵寒:“……”
傅深笑了笑,沒有掙脫,揚手將聖旨扔給了隨他一起來的太監程奉君,言簡意賅地道:“念。”
傅深聽說長治帝病重的訊息,擔心嚴宵寒一個人應付不來,瞞著他偷偷從西南趕回京城。北燕軍在宮中自有一套路子,他在程奉君的接應下入宮,中途聽說訊息洩露,薛升等人正往宮中來,為防萬一,他才特意去太上皇那請了道敕旨,沒想到最後竟然真派上了用場。
“奉天承運太上皇敕曰:朕自歸政於皇帝……”
元泰帝退位是迫於無奈,真要論起來,他的眼光和手腕比長治帝強了不知多少倍。傅深寧願指望他,也信不過長治帝那個傻東西。
依太上皇旨意,由中宮皇后嫡子孫暉繼承大統,但新主年幼,國事仍付延英殿議決,太后垂簾聽政。
另任天覆軍使嚴宵寒,靖國公傅深,東極殿學士顧山綠,觀海殿學士李華嶽,簡寧閣學士蕭統五大臣輔政。
敕旨唸完,全場中唯二兩個並肩而立的人,如騰雲駕霧,陡然登上了這天下的權力至高處。
知曉內情的人不免奇怪,元泰帝曾在傅深身上出過最昏的招,恨不得弄死他,可是在一個新時代即將到來之際,他卻好似放下了一切顧慮,毅然將最大的權力拱手送給了傅深。
皇帝心,海底針,他到底是怎麼頓悟的,或許只有元泰帝自己知道。
“唸完了嗎?該我了。”傅深轉向嚴宵寒,嘴角噙著一點不明顯的笑意,稍微抬高聲音,朗聲道:“太上皇口諭,嚴宵寒接旨。”
嚴宵寒微微一愣,鬆開他的手,後退一步,拂衣跪倒。
傅深道:“若新主可輔,彼當竭股肱之力;如其不才,彼可取而代之。”
雪地裡一片死寂。
除傅深之外,所有人,包括嚴宵寒和皇后,全都傻眼了。
嚴宵寒?為什麼是嚴宵寒?
耳畔充滿血液鼓譟的沙沙聲,那句話如當頭一棒,打的嚴宵寒不知今夕何夕,他彷彿突然被人拋進空茫雪原,沒感覺出驚喜,只有徹頭徹尾的茫然。
這算什麼呢?
他恍惚地抬眼看向傅深,兩人目光在半空中交匯,那人眼角狡黠地一彎,緊接著嚴宵寒眼前一暗,一片厚重的陰影從他頭頂掠過,踏實地壓在了他肩上。
傅深將自己的貂裘解下,披在了他身上。
嚴宵寒一身素白單衣,跪在雪裡幾乎看不出身形,然而被這漆黑的貂裘一壓,周遭的紅牆黃瓦,青磚白雪,還有雪中一跪一站的兩個人……整個場景不知為何,陡然變得“濃墨重彩”起來。
傅深稍稍躬身,朝他伸出一隻手,輕聲提醒道:“嚴大人,還不領旨?”
他的動作彷彿是某種隱含著認可與接納意味的儀式,在場隸屬於北境的殿臣們更容易領會其中含義,率先跪了下去。
“謹遵太上皇聖諭。”
緊隨其後,其他地方的十餘位殿臣也跟著一齊跪下去。
“臣……謹遵聖諭。自當鞠躬盡瘁,不負所托。”
嚴宵寒專注地凝視著傅深,那人也在回望著他。
黎明將過,白晝已至,風停雪住,太陽從遙遠天際緩緩升起,晴光映著琉璃瓦上的細雪,熠熠生輝,燦爛得幾乎炫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