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紙給了提示,又得到了嚴宵寒的驗證,恐怕傅深的人現在也摸不到其中頭緒。
“沒想到這樣也能被你找到……我還以為它被埋在了青沙隘。”穆伯修頹然仰躺在地上,雙目空洞,茫然地喃喃道:“天意如此……”
軍器監研製的臂弩雖不適用於戰事,但它勝在輕便靈巧,在中短距離內殺傷力巨大,用來暗殺是一件相當趁手的兵器。
然而這把弩成了穆伯修犯下的一個致命錯誤。他一直在禁軍中任職,先在豹韜衛,後來轉調金吾衛,禁軍用的所有兵器都出自軍器監,這導致穆伯修竟然習慣性地忽略了一個常識:其他地方軍隊用的普通弩’箭上,並不會有軍器監的“軍”字花押。
傅深沒心情聽他追悔莫及,單刀直入地問:“青沙隘伏擊幕後主使是誰?”
穆伯修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嘶啞地笑了起來:“傅將軍,我都已經在這裡了,你還不知道是誰想要你死嗎?”
傅深面不改色地說:“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會來問你了。”
他真的不知道嗎?
青沙隘遇伏,問題出在只有北燕軍自己人知道的路線上。傅深當時最大的懷疑是有人通敵叛國,其次才是隱約懷疑他和肅王私底下的小動作惹惱了元泰帝。不管哪一種可能,北燕軍裡出了釘子,他趁著受傷的機會從主帥的位置上退下來,想要找出這顆釘子,然而還沒等傅深有所動作,這支作為關鍵證物的弩’箭就被送到了他面前。
他早就成了帝王的眼中釘、肉中刺,哪怕傅深如同壁虎斷尾一樣交出甘寧二州兵權、與穎國公府脫離關係,謹言慎行、蟄伏於北疆一隅,卻仍然逃不出皇帝的深深猜忌。
無知無覺,天真又愚蠢,不殺他殺誰?
穆伯修癲狂大笑,抬起受傷的手臂指著上方,嘶吼道:“天意!還不明白嗎?是天要你死!”
俞喬亭握掌成拳,肖峋呼吸粗重,哪怕他們早就心中有數,可自己推測的和親耳聽見行兇者指認,那種被活生生捅了一刀的滋味畢竟不同。
傅深倒比他們都平靜。他是經歷過真相爆發與賜婚雙重打擊的人,最刻骨銘心的痛徹已經過去了。好在那段時間有嚴宵寒在身邊陪著,傅深雖然沒有過多地表露,但以嚴宵寒的敏銳,多少已經猜到了真相,否則也不會有堪稱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幾乎百依百順的體貼。
不得不說嚴宵寒還是挺有一手的,傅深如今回想起舊事,仇恨痛苦的感覺很淡,能記起來的,居然都是些兩人之間雞毛蒜皮的日常瑣事。
“可惜,沒死成,真是對不住了,”傅深面無表情,“聽清楚了,我問的是誰給你下達了指令,誰從什麼途徑弄來了火藥,在你之上,是誰謀劃了這場埋伏?”
這個能令皇上繞開飛龍衛、將暗殺這麼重要機密的事交給他的人,才是關鍵。
剛才還瘋的不行的穆伯修忽然閉口不言,沉默下來。
傅深:“怎麼,又不想說?”
那釘入身體的三支箭還流著血,穆伯修忘不了傅深平靜語調之下殺人不眨眼的鐵血無情,這話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求生欲與理智在心中瘋狂拉扯。
不過傅深這回沒動手,而是支著頭若有所思地問:“說起來,我記得你最初在豹韜衛,憑著一手好箭術升遷至中郎將,為什麼後來又轉調到金吾衛了?”
他抓到了穆伯修,自然對他家境身世一清二楚。不算飛龍衛,南北禁軍共十六衛,最難進的非金吾衛莫屬。金吾衛位列南衙十衛之首,侍奉御前,十分清貴,入選者幾乎全是勳貴功臣子弟。穆伯修出身並不高,能力雖然出眾,做到豹韜衛將軍就算頂天了,他是怎麼進的金吾衛?
穆伯修繼續沉默,傅深繼續瞎猜:“是因為有人提拔你?你為了報恩,所以才願意為他守口如瓶?”
穆伯修似乎打定主意要當個蚌殼。這個反應反而更能證明傅深的猜測是靠譜的。他冷冷一哂:“情深義重?”
“有件事穆將軍大概還不知道,”傅深大言不慚地道,“我這個人一向講究先禮後兵,從不濫殺無辜。前段時間,我的人雖然一直在調查你,但確信從未驚動過你。
“所以,正月初三,你為什麼突然拋下妻子家人,匆匆忙忙地跑了?後來甚至不惜以他人屍體代替你自己,從此在這世上銷聲匿跡?”
穆伯修倏忽一怔。
他狐疑地問:“不是你?”
傅深:“你在躲什麼?”
穆伯修明顯動搖了,但仍然不敢相信傅深。傅深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