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成親

二月十二,花朝節。

靖寧侯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門楣立柱上掛著大紅綢,下人穿梭於庭院中間,為即將到來的喜宴做準備。

正堂之上,忽然傳來直衝雲霄的一聲怒吼。

“人呢?怎麼還沒到?!”

禮部官員抓著來這裡幫忙的嚴府下人,崩潰地吼道:“……靖寧侯還沒回來?你家大人怎麼不早說!路途遙遠……這他媽根本就是跑路了吧!”

嚴府下人頭昏腦漲地說:“大人,這、小的也不知道,都是老爺親自吩咐的,一切照常準備。”

吉時將至,禮部官員已經徹底對這場親事失去了希望。早聽說靖寧侯傅深性格剛烈,威武不屈。當初聽說他默許禮部協助準備婚事時,禮部上下都鬆了一口氣。誰知道臨到成婚,這祖宗竟然不聲不響地消失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真不愧是搞兵法的。

事到如今,只能默默祈禱皇上英明,大發雷霆時千萬不要牽連到他們這些倒黴的池魚。

禮部官員捋了捋頷下三縷清須,深吸一口氣,平穩心緒,打算去找這場婚事的另一位主角談談如何收場。他隨手拎過剛才那個下人,強作和顏悅色地問:“你家嚴大人現在何處?”

那下人老老實實地道:“老爺一早就帶人出城了,說是去迎接侯爺……大人?大人!來人啊!快來人!這兒有位大人暈過去了!”

京城外,官道長亭。

隨行的迎親隊伍頻頻看日頭,心中充滿了跟那位倒黴的禮部大臣同樣的擔憂,戰戰兢兢地問:“大人,馬上就是吉時了,這怎麼……還沒見到人影?”

多的話他們不敢繼續往下說了,生怕嚴宵寒突然從喜服下抽出把刀來。

嚴宵寒按捺住心中的焦躁,鎮靜地道:“再等等。”

那句“十里紅妝,必不負君”言猶在耳;從燕州城寄回的信上,除了告訴他婚期當日到城外等候,還有“紙短情長,言盡於此,勿負勿忘”的殷殷叮囑。嚴宵寒不願懷疑傅深,更不願懷疑他所說過的話都是為掩飾陷阱而鋪下的幌子。

但其實他心裡比誰都害怕。因為這種“胸口一涼、背後一刀”的情景如此熟悉,七年前也在他和傅深之間發生過。

就在嚴宵寒在自我恐嚇和自我安慰中不斷沉浮掙扎,即將淹死時,遠方忽然出現一個小黑點,一騎快馬從遠方賓士而來。馬上是個膚色黧黑的少年,未至近前,在數丈外便撥轉馬頭,朗聲高喊:“嚴大人,請隨我來,將軍馬上就到!”

嚴宵寒霎時呼吸一鬆,心中大石落地,催馬跟著那少年衝了出去。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兩人已躥出去老遠。北燕軍馬非尋常馬匹可比,跑起來只有嚴宵寒能勉強跟上。到最後隊伍不成隊伍,兩人在前方領跑,後面拉拉雜雜跟著一長串人仰馬翻的“尾巴”。

少年引他們一路向西,等看到遠方建築模糊的輪廓時,嚴宵寒突然明白了傅深為什麼會在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提出了一個看似無理任性的要求。

高臺平地而起,殿宇巍峨。夕照斜落在琉璃瓦上,泛起層層燦爛瑰麗的金光,遠遠眺望,似以黃金築就,故名“黃金臺”。

“黃金臺”古已有之。昔燕昭王尊郭隗,築宮而師事之,置千金於臺上,以延天下士,遂以得名。大周開國之始,□□欲效昭王事,於京郊起高臺,築宮室,臺名“黃金”,殿名“麒麟”。正殿懸十八開國功臣像,以昭其勳。

後世皇帝皆循此法,歷代文臣武將,無不以畫像入黃金臺麒麟殿為榮。至先帝時,每逢大軍出征,皆在臺上誓師。久而久之,亦成慣例。

六年前,傅深第一次披掛出征,元泰帝親率百官到黃金臺相送;半年後,他戰勝歸來時,在黃金臺上封侯“靖寧”。

再後來,傅深雙腿殘廢,不再領兵。一紙詔書,賜下荒唐婚事,他仍要選在這一生榮辱的。

征塵血淚,崢嶸沉浮,生平寫盡“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這是他無聲的示威,也是他深深的遺恨。

夕陽如明焰,照徹四野。終於等到遠方馬蹄聲起,煙塵翻湧,浩浩蕩蕩的隊伍從路的盡頭顯現。

為首者身形挺拔,姿態矯健,挾風雷之勢策馬狂奔。一襲大紅袍服獵獵飛揚,映著漫天夕陽,恍如周身浴火,踏血而來。

紅衣烈馬,殺氣騰騰,不像是來成親,倒像是來搶親的。

——那是傅深。

——這才是傅深。

他出現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