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藩王是皇上的心腹之患。”
“知道你還……”
“我也知道我二叔不會為謀逆貳臣奔走求情。”傅深目光落在那片修長搖曳的蘭花上,“‘蘭似君子,蕙似士大夫,大概山林中十蕙而一蘭也’[4]。
“滿朝文武,敢站出來為安王說話的也只有他一個人。”
嚴宵寒冷冷道:“說來說去,還是執迷不悟。”
傅深道:“非是我不悟。而是有人執意要走迷途。”
嚴宵寒:“慎言。”
“有什麼不能說的?有什麼不敢說的!”傅深注視著他,“羅織罪名炮製冤獄,抄家滅族栽贓陷害。皇上錯了!錯了就是錯了!”
嚴宵寒猛地翻身捂住了他的嘴,被氣的胸膛起伏,氣息急促,兩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對,呼吸相聞,能在對方瞳孔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今天的話,讓它爛在肚子裡。再讓我聽見一次,不用別人,我親自送你進天牢,記住了。”
傅深皺眉,在他掌心裡“唔唔”兩聲,用膝蓋頂他。
嚴宵寒挪開手。
傅深的慘叫聲直衝雲霄:“你給我下去!壓到我背後傷口了!疼!”
嚴宵寒發覺自己其實拿傅深一點辦法都沒有:說他聰明吧,總是不合時宜地犯軸,說他成熟吧,有時候又幼稚的可笑。
——這性子也太扎手了。
然而即便他如此大逆不道,嚴宵寒也只希望他能藏好了,不強求改變,也不想把他怎麼樣。
這樣一反思,他忽然就明白了傅深非要對金家後人施以援手的心情。
沒人扶,傅深自己慢吞吞地從草坡上爬起來,熱血上頭的激情勁過去,他冷靜下來,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肆無忌憚了。
他本質上並非一個偏激的人,只是所行的“道”與別人不同,又年少天真,所以總帶著一些不知人間疾苦的心高氣傲,還沒學會藏起鋒芒。
嚴宵寒率先起身,頭也不回地道:“走吧。”
第一步還沒邁出去,腕上忽然一緊,他低頭看去,發現傅深扯住了他的袖子,卻不敢抬眼看他,垂著頭,顯得有點可憐巴巴的。
哦。這是終於從失心瘋裡醒過來了。
嚴宵寒眯起眼,心中暗自好笑,面上還裝的紋絲不動,無波無瀾地問:“怎麼?”
傅深:“我……方才言語失當,惹你生氣了,對不起。”
嚴宵寒沒說話,冷著臉。
傅深老老實實地道:“我認錯,是我不好,你要打要罵要罰,悉聽尊便。”
“得了吧,”嚴宵寒涼涼地道,“嚴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打罵傅公子?你沒錯,錯的是我等奸佞之輩。”
傅深頭垂的越發低,是真的後悔,也是真的第一次這麼放下身段給人道歉,誰料對方並不吃這一套。
“我從未把你當做奸佞之徒,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只是我堅信金雲峰是被冤枉的,只是“君子修道立德,不謂困厄而改節”。[5]
他說不下去了,鬆開了嚴宵寒的袖子。頹然道:“對不起。”
滑下去的手忽然被人捉住,落進乾燥微涼的掌心裡。
嚴宵寒在他面前蹲下來:“剛才是誰說認打認罵認罰,悉聽尊便的?你惹我生氣,我說你兩句就受不了了?你的道歉這麼沒誠意嗎,嗯?”
傅深莫名地耳根發燙,心中百般滋味錯雜,更不敢抬頭看他了。
嚴宵寒自己想想也覺得挺造孽的,人家好好一個金尊玉貴的公子,又是受傷又是墜崖,長這麼大沒吃的苦頭今天都嚐了個遍。末了還被他欺負成這樣,太缺德了。
傅深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重複道:“對不起。”
嚴宵寒嘖了聲,道:“誠意呢?”
他用空著的一隻手抬起的傅深的下巴,令他平視自己:“抬頭。連稱呼都沒有,你跟誰說對不起?前面的不算,重新來,該叫我什麼?”
他原意只想讓傅深叫一聲“嚴兄”,道個歉,就不再為難他。沒想到傅深領會錯了意思,沉默了半天,怯怯地試探著、聲音極輕地道:“……哥哥?”
嚴宵寒被他這一聲叫的,霎時間整顆心都酥了,鬆鬆握著傅深的手無意識地一收。
清風吹過,鋪開滿襟滿袖蘭花香。
“你……我……”
嚴宵寒竟也磕巴了,俯身將他從地上撈起來,給他拍了拍身上的草葉泥土,一